展之從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俯下身,大手輕輕覆上她冰涼的小額頭,又試探著去握她那隻緊緊攥起、指甲幾乎掐進肉裡的小拳頭。
“南南,別怕,有我在,有我在……”他慌亂地低聲安撫。
他的心疼得像是要裂開一般,卻又不知道除了這樣笨拙地抱著她、呼喚她,還能做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臥室內的死寂。
展之從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周慕言。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並開啟了擴音,一隻手依舊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裡顫抖不止的小人兒。
“喂,之從。”周慕言關切的聲音傳來,“怎麼樣了?小傢伙……沒事吧?”
顯然,周慕言也展之從那句脫口而出的“南南”中,猜到了些什麼。
展之從看了一眼懷裡依舊沉浸在巨大痛苦中,毫無反應的顧南南,聲音艱澀:“情況……不太好。”
電話那頭的周慕言沉默了幾秒,語氣也嚴肅了些:“我剛得到訊息,裴煜那小子,在‘錦繡’的包廂裡待了很久才離開,離開的時候,臉色……嘖,跟剛從地獄裡爬出來似的,又像是準備去炸了誰家祖墳。”
周慕言頓了頓,繼續道:“那幾位海外合作方,估計也被今晚這出大戲給震懾住了,臨走時看裴煜的眼神,耐人尋味啊。”
“不過,你別掉以輕心。”周慕言話鋒一轉,語氣凝重起來,“裴煜這次回來,本就帶著不小的野心。他背後似乎有新的資本在支援,想在華語樂壇,甚至國際市場上分一杯羹。今晚你雖然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讓他顏面盡失,但也等於是徹底撕破了臉。”
“以他那種睚眥必報、不擇手段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他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報復你,而且,他現在知道南南是你最大的軟肋……”
周慕言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展之從抱著顧南南的手臂緊了緊,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我知道了。我會保護好她。”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開口。”
***
與此同時,“錦繡”會所。
裴煜獨自一人坐在凌亂的沙發上,面前的矮几上,菸灰缸裡塞滿了菸蒂。
他雙眼佈滿血絲,英俊的臉龐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扭曲變形,再不復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模樣。
展之從!
周慕言!
這兩個名字,像兩把淬毒的尖刀,在他心口反覆攪動。
展之從當眾揭露他不堪的過往,將他所有的算計和偽裝撕得粉碎,讓他像個小丑一樣被那幾個傲慢的“海外合作方”圍觀!
而周慕言,那個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蛋,更是用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嘲諷姿態,狠狠地在他潰爛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展之從……”
裴煜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蝕骨的恨意。
輸?
他裴煜怎麼可能就這麼輸了?!
當年他能把展之從拉下神壇,現在,他一樣可以!
“呵……呵呵……”裴煜神經質地低笑起來,笑聲嘶啞而陰森,“展之從,你以為這樣就能打倒我嗎?你以為你保護得了顧南南那個廢物一輩子嗎?”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酒杯,狠狠砸向對面的液晶顯示屏!
“嘭——!”
價值不菲的螢幕應聲碎裂,玻璃碎片四濺。
裴煜喘著粗氣,眼中閃爍著狼一般的兇光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你等著……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絕望!我會讓你付出比當年慘痛千倍、萬倍的代價!”
夜,深沉如墨。
顧南南巴掌大的小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溼透了。
晶瑩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串從她緊閉的眼角滾落,無聲無息地洇溼了身下昂貴的真絲床單,也燙傷了展之從的眼。
“南南……”
他伸出手,笨拙地從床頭櫃上抽了幾張柔軟的嬰兒專用紙巾,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她臉頰上的淚痕。
“別……別這樣……”展之從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不是你的錯……不全是……”
可顧南南怎麼可能原諒自己?
當年那個在“南柯一夢”賬號下,用最犀利的言辭、最“專業”的分析,將他釘在恥辱柱上的自己?
那個因為輕信了裴煜的謊言,親手將刀子遞給仇人,狠狠捅向自己最不該傷害的人的自己?
一想到這些,顧南南的淚水流得更兇,小小的身體也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和真相的巨大沖擊,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展之從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覆上她光潔的小額頭。
“!”
滾燙的觸感,讓他臉色驟變!
“該死!”展之從低咒一聲,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從旁邊的醫療箱裡翻出電子體溫計朵。
“滴——”
刺耳的提示音後,螢幕上顯示的數字讓展之從的心沉到了谷底——39.5℃!
“南南!”
無錯書吧他慌了,徹底慌了。
他立刻撥通了家庭醫生周伯群的電話,聲音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周叔,是我,展之從。南南……顧南南,她發高燒了,快39度5了,你快過來看看!”
高燒中的顧南南,意識有些模糊。
她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渾身都燙得難受,又像是墜入了一片冰冷的深海,四肢百骸都透著無力。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有一雙大手在輕柔地觸碰她,冰涼的毛巾拂過滾燙的肌膚,帶來一絲短暫的舒適。
耳邊,似乎還傳來一個熟悉又帶著濃濃焦急的呼喚聲,低沉而沙啞。
“……南南……別怕……”
是誰?
是誰在叫她?
她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中,映入一張放大的俊臉。
是展之從。
他那雙平日裡總是深邃冷峻、彷彿盛著萬年寒冰的眸子,此刻卻佈滿了細密的血絲,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和焦灼,下巴上也冒出了一層青澀的胡茬,不復往日的精緻。
他……他這是在擔心自己嗎?
顧南南的心中,瞬間五味雜陳,像是打翻了調料鋪,酸甜苦辣鹹澀,一起湧上心頭。
她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如何面對這個被自己誤解了那麼多年,被自己親手推入深淵,卻依舊在自己最狼狽、最危急的關頭,伸出援手,笨拙地守護著她的男人?
展之從見她似乎清醒了一些,緊繃的心絃略微鬆動。
“南南?你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