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林霜晚冷笑,“本世子妃是定南王府三書六聘迎進來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每一步都沒有少。”
“問名,納吉,都合過我與世子二人的八字,並無不吉之言。”
“老夫人隨便請出一個大師,就說是世子是災星?若這位大師果真如此能算,不如以本世子妃的八字為引,算算這宗祠內究竟是誰心懷鬼胎!”
蕭老夫人枯瘦的手重重拍在椅面上:“當年王妃懷大姑娘時,和老身一起去報國寺上香,大師便預言這孩子將來必成貴人。”
“京中多少達官顯貴求大師算過命,從未有不靈驗的。“她渾濁的眼珠轉向林霜晚,“世子妃若不信,便讓大師當場再算一回!”
林霜晚目光冷冽地盯著眼前白眉垂肩的老和尚。
她向來憎惡這些僅憑隻言片語便斷定他人命運的人——多少無辜嬰孩剛墜地,便被冠以“災星降世”之名,未及睜眼看看人間,便被掐死、捂死、溺死於襁褓之中。
佛曰慈悲為懷,可那些因他一句話便枉送性命的冤魂,難道不是這些“高僧”親手作下的孽債嗎?
她自小被母親被冠與災星之名遺棄荒野,師傅費盡心血才將她救回。
後來外祖母將她接回侯府,陳氏也只是尋個偏遠的院子,將她關起來,從不讓她出現於陳氏的面前。
上次若不是要她替嫁,她想也許陳氏都不會想起她。
“大師,既然您鐵口神斷,就請大師幫我好好算一算。”
“阿彌陀佛。”了塵大師低低宣了聲佛號。
掐著指算了起來,突然臉色驟變。
“敢問女施主,您確定您的生辰無誤嗎?”了塵停住掐算的手,震驚地問林霜晚。
“確定無誤。”林霜晚見了塵欲言又止,便道:“有何不妥,但講無妨。”
了塵百思不得解,低頭五指掐得飛快,再次雙目瞪得渾圓:“不對,這不是施主的命數.....怎麼會這樣.....竟然不是......”
身為女子,亥時降世,腳踩蓮花......這不但剋夫克族!還早夭!
可觀其印堂明潤如鏡,山根直通額際,卻又是命帶華蓋......
林霜晚見此,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大師,可算出來了?”
蕭老夫人大聲道:“大師,您為她看相,但言無妨,好叫她心服口服!”
祠堂內一片寂靜,大家都在等著了塵大師斷言。
林霜晚冷笑,等著看這老和尚會給她什麼樣的判語。
可出乎眾人的意料,了塵大師百思不得解,困惑地開口:“老納未能算出......”
此言一出,祠堂眾人譁然!
“不可能!”林月柔叫道!
“母親說過,林霜晚,她就是個災星!大師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沒有算出她是個災星!”
“一定是大師仁慈,不忍道破真相讓這賤人難堪而已!”
“林霜晚,我若是你,明知自己是個災星,就該自己尋個角落悄悄了結自己!何必出來禍害別人!”
“是呀,明知自己是災星,還要賴在府中害人,真是心思惡毒!”一旁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跟著附和。
“大師,不妨給大家說說,本世子妃是災星嗎?”林霜晚雙眼微咪,沒有理會林月柔的叫囂。
了塵大師臉色變來變去,幾番欲言又止,最終一聲長嘆:“是老納學藝不精,未能看出女施主的命格。”
蕭老夫人愕然:“大師,您怎可任由這女子折辱於您?”
了塵大師垂眸不語。
“那就是不是可以這樣說,世子是災星這個定論,並不是十拿九穩?”
“是。”了塵大師閉了閉眼,飛快地轉動手中的佛珠。
堂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幾位女眷攥緊了帕子。
要知道,了塵大師自神斷以來,還是第一次親口承認自己相命算卦不行。
蕭老夫人瞪圓雙眼,指著林霜晚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也不相信竟會落得這一個結果。
蕭以軒上前一步,朗聲道:“大師,您連皇后娘娘的命格都能算得一清二楚,怎會看不出這小娘子的命數?”
了塵大師垂眸轉動佛珠,指尖在珠串上頓了頓,卻未作答。
他雙手合十施了一禮,徑直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行至林霜晚身前時,他忽然壓低聲音道:“施主,他日若得空,還請蒞臨敝寺煮茶,貧僧必當掃榻以待。”
林霜晚並未將了塵大師的話放在心上,福了福身,便轉頭看向蕭老夫人等人:“老夫人,你還有何話要說?”
“你若是覺得世子不孝,在定南王府中過得不好,你可以叫你女兒女婿接你去江南享享清福。”
“介時每月你的費用,定南王府自會派人送上,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蕭以軒乾咳了聲,林月柔連忙上前挽起林霜晚:“嫂嫂,祖母也是關心則亂,一時聽信他人受他人矇騙。”
“嫂嫂一向大度,定不會和祖母這個長輩計較.......”
旁的族人也出聲勸道:“是呀,老夫人,這事雖說是您們家的家事,可是世子到底是王爺和王妃的嫡子。又是皇上親封的世子,您要想將他逐出家門,只怕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此事還是算了......”
所有的人都開始轉了風向,替蕭以琛說起好話。
蕭老夫陰沉著臉,好一會才出聲:“你這是要驅老身出府?”
“妾身不敢。”林霜晚雙手交疊行禮,“妾身只是覺得老夫人可能思念親人太甚,鬱結於心,若出去散散心,定能讓老夫人身心都是極好的。”
蕭老夫捂著胸口,一副快要被氣暈的模樣。
林霜晚見狀,淡淡勾唇,吩咐白芨:“白芨,快叫門口的府醫進來,蕭老夫人要暈倒了!”
作勢要倒在嬤嬤懷裡的蕭老夫人聞言,頓時惱羞成怒:“你這毒婦!到底意欲何為!”
林霜晚抬眸:“老夫人愈發糊塗了!今日分明是你要開的祠堂,妾身還想問老夫人到底意欲何為呢!”
一介側妃,說開宗祠就開宗祠,竟還想將王府的世子逐出府。
定南王府如今內憂外患,是何等艱難的地步。
這些吃定南王的喝定南王的寄生蟲,想鬧了事,連交代都不用就想收場?
門都沒有!
“你一個外姓女子,還能做我蕭家之主不成!”
蕭老夫人的聲音瞬間高亢起來。
三太公看不下去了:“老夫人,雖然您是定南王府的長輩,可是如今定王和王妃俱在,您今日執意要逐出世子出族,難道是想自成一族不成?”
“請老夫人三思!”三太公的話一落,蕭家族人唰唰的一邊倒,齊聲勸道。
蕭老夫難以置信,顫著手指著他們:“你們......你們......”
她的手指向何處,何處便低垂雙目不與她對視。
蕭老夫人氣得眼前陣陣發昏,這些人,可都是收了她的好處的!現在竟然一個個反悔!
她猛地摔碎茶盞在林霜晚腳邊炸開,“老身是你長輩!你不敬長輩!”
林霜晚淡淡一笑:“老夫人,正因你是庶祖母,才能做了天大的錯事,還可以在這裡理直氣壯放狠話,什麼後果也不想承擔!”
眾人聽得耳紅臉燥,無地自容。
“老身是長輩,你們尊著敬著理所應當!”蕭老側妃拍著椅子扶手,臉色漲得發紫。
“是的,正因尊著敬著您,才請您去江南散散心,兒孫繞膝,品酒賞景,多好。”
“老夫人,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晌午就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