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鏢頭!”梁煥峰再度喊了一聲:“帶著你的人快撤,太陽已經落山了。”
沈秋荷這才回神,慌忙抽出腰間兵刃,帶著手下的人一邊撤退一邊疏散百姓。
畫舫之上,宋景昭巍然而立,手中長劍更是散發出耀眼的灼熱光芒。
“花錦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花錦抱著琵琶,不緊不慢的調著琴絃。
“公子果真有膽色,還敢上畫舫!普天之下像你這樣的奇男子已經不多了。”
“小女子很好奇,你當真不怕死嗎?”
宋景昭輕笑一聲,大踏步上前,在花錦面前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美人醉一飲而盡。
“我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聽故事!”
“可有時候年代太久,故事又經口口相傳,多少摻了些假。”
“這些日子,光是一個落榜舉子的故事,便有七八個不同的說法,實在不知該信哪個。”
“花錦姑娘與河妖為伴,身上又有難以琢磨的力量,想必也活了兩個甲子,不知能否為我將這故事講全?”
花錦手上的動作驟然停頓,眉眼之間流轉出幾分冰冷。
“落榜舉子?!這個小女子還真不知道。”
“雖說在這世間存活兩個甲子,但我所記,只是被人拴上了石頭,強行推入河中,生不如死。”
“我所要的,便是讓整個淮陽河畔的人血債血償。”
宋景昭微微挑眉,多方卷宗故事綜合下來,他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花景就是被一同獻祭的浣紗女。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那麼多無辜之人慘死,琉璃失所,你又該如何解釋?難道所有的人都得為你陪葬嗎?”
花錦輕輕撥動琴絃,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可她身上卻透出冰寒的殺氣。
“扔我下河的時候,無人阻攔,甚至歡呼叫好!你知道他們罵的有多難聽嗎?”
宋景昭輕舒口氣,和一個滿身怨氣的冤魂說這些話,算是對牛彈琴了。
“我倒是能與花錦姑娘共情,但別人就不會了!”
“上次來的時候聽到一支曲子,意境非凡,不知花錦姑娘能否再彈來聽聽。”
花錦恍然抬頭:“不瞞公子,今日你上了船,必死無疑!還有心思聽曲?”
宋景昭端著酒碗緩步到了船頭,頗有幾分灑脫。
“畫舫本就是迎客的,不管我今日是生是死,既然上了你的畫舫便是客,美酒,美人,好曲,自然要擺上來。”
“美人只有你一個,那這美酒好曲,是不是該多一些?”
花錦臉上多了幾分欽佩,手指開始撥動琴絃,歡快悠揚的樂曲同時響起。
太陽已然落山,天色逐漸黯淡,兩岸的百姓也是盡數疏散,宋景昭終是鬆了口氣。
便在這時河水之中突然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大量的詭異氣息從其中浮現,無數的魚頭河妖冒了出來。
“如此看來,我今日是必然要死在這裡了!”
感嘆了一聲,他便轉過身子,四品高手的氣息盡數綻放,白天吸納過來的兩道魂魄也被他扔到了半空。
花錦聳了下肩,手中的琵琶突然綻放出極為凌厲的氣息。
“以身犯險,就為了岸上的百姓能夠安然撤離,公子大義!”
“不知臨死之前還有什麼話要講?”
宋景昭面不改色,眼中看不到絲毫畏懼。
如今左凌煙甦醒,憑她身上那奇異的力量,魔神之氣根本進不了身,兩人以御魂術合體,所展現出來的力量直逼一品。
想要全身而退還是輕而易舉的!
就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河水之中突然盪漾出極為澎湃的氣息,木槿的身體在水花的包裹下赫然出現在船頭。
“公子,快走!”
不等宋景昭回神,便已經被水花包裹,沒入河水之下。
刺骨的寒冰體系同時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直接將畫舫冰凍,就連那些蓄勢待發的魚妖也被困住,一時間難有作為。
花錦似乎根本沒辦法離開畫舫,只是站在那裡對著腳滿臉的憤怒。
“耍這些陰招算什麼英雄好漢,下次再見面我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宋景昭在水花的包裹下已然出現在岸邊,花錦喊了什麼,他根本就沒聽清楚。
此刻他的眼中滿是訝異。
誰能想到這姐妹倆居然厲害到如此地步,相互之間的配合更是行雲流水,眨眼的功夫便能將近百隻河妖困在水下。
剛要跟木槿說聲謝謝,這小丫頭卻連忙後退,眼中多了幾分惶恐。
“這是怎麼了?”宋景昭微微蹙眉:“我長得很嚇人嗎?”
木槿連連搖頭:“二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身上的氣息讓我有點忌憚。”
“其實也不是你,而是你身上的那個姐姐!”
宋景昭瞳孔微張:“你能看得見她?”
左凌煙也是懸浮了出來,抬起一根手指點在木槿的額頭。
“這小丫頭還沒出生就被獻祭給了魔神,身上帶著詛咒,勉強算是魔神之體,自然會像魔神一樣對我身上的力量有所忌憚。”
“不過她同時又有人的特徵,這份忌憚自然不像真正的魔神那樣嚴重。”
“要是有一天她真正恢復人形,就會像她的姐姐一樣,不受任何影響!不過那也算是個魔神之體。”
宋景昭沒怎麼聽明白,不過大致懂了一些。
真沒想到這對姐妹的身體居然如此特殊。
“公子!”醉微月抱著二胡從巷子裡走了出來,臉色凝重。
“又問了些當地的靈體,當年的事情大致搞清楚了!”
宋景昭頓時兩眼放光:“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
話還沒說完,鐵塔般的身影突然到了跟前,他手中拿著一根樹幹削成的粗大木棍,滿臉憨笑。
“俺大哥讓你們跟我去一趟河神廟,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們相商。”
宋景昭恍然抬頭:“大憨,你怎麼在這裡?”
大憨也不管那麼多,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宋景昭的腰胯,就這般將他放在了肩膀上。
“俺大哥急得很,趕緊走吧,要不然整個淮陽河畔的老百姓都得遭殃。”
話說到這個份上,宋景昭也不好多問,腦海中浮現出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
那個年輕人絕對不是簡單的守廟人,否則不會對一百多年的事情那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