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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娶親

四月春末。

一支喜慶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開進裕州城。

隊伍之龐大隆重,前有府衛靜街、後有百甲開道,何止紅妝十里。

旌旗招展間,隱約能看到一面獨屬裕王府的旗旓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城中百姓聞風而動奔走相告,紛紛匯聚至街道兩邊看熱鬧,議論聲漸起。

“哪家的公子成婚,竟弄這般大的排場?”

“你眼瞎啊,看不到王府的旗幟?”

“難怪,話說又是哪位公子?”

旁人插話:“聽說是王府二公子宋景昭迎娶雁門左氏,將門獨女。”

“嚯!”

眾人紛紛驚歎強強聯合,全然沒意識到其中微妙。

裕王是當朝四皇子,落藩裕州已有多年,但始終未曾放下那登臨龍鼎的心思。

而雁門左氏,則是自大離開國以來便世代鎮守雁關的將門,手握重兵。

再加上坊間傳聞,說當今陛下重病垂危,已臥床三月未醒。

此時雙方突然聯姻,很難讓人不去猜想,這與最近風起雲湧的京中局勢有沒有關係。

但大多數底層百姓都想不到這些,注重地點多放在其他方面。

“不是都在說那王府二公子不受裕王待見嗎,怎麼是他娶了左氏之女?”

“還能因為什麼,早就聽聞二公子才貌雙絕,定是被左氏的大小姐瞧見走不動道了。”

眾人嘿嘿淫笑間,有人聽得氣急敗壞。

“放你孃的屁,你們說的雁門左氏,當代嫡系中只有一個女子,且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怎麼可能會是那位大小姐!”

有人不服:“二公子雖不受裕王待見,可怎麼也算是王府嫡系,難不成還自降身價娶左氏一個旁系之女?總不能娶個女鬼回家吧?”

也就在這時,返回王府的迎親儀仗漸漸靠近。

隨著百甲重騎和嗩吶管絃的隊伍逐一從眼前掠過,一道騎著棗紅色大馬、身著新郎官衣裳高大身影的少年映入眾人眼簾。

當真如同傳說中那般,生得才色雙絕,氣度非凡。

就是再怎麼自信的男人看了,也忍不住拱手謙讓一句‘還是公子險勝一籌’。

但不知是妝容的緣故,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他的臉色似乎不大好看,陰沉著一張臉,全然沒有成親的喜悅感。

對周遭群眾的竊竊私語也充耳不聞。

緊跟在他馬匹身後的,則是一架新娘子坐乘的八抬鸞攆。

大離風氣開放,在娶親遊街時,迎娶新娘的轎子不會製成密不通風的全封閉式。

只會以半透明的紅紗帷帳稍稍遮掩,好讓人們能大概看清新娘的身段輪廓。

無形中也能滿足一下男人之間炫耀攀比的心思。

但偏偏此刻,從眾人眼前緩緩掠過的鸞攆中,卻不見新娘的身影。

透過層層帷帳,只能依稀看到擺在轎子中間的,是一方蓋著新娘紅蓋頭的玉盒。

本來還在竊竊私語的周遭民眾,頓時就熄了火。

一個二個的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

所以……裕王府的二公子這是娶了個盒子?

城裡人這麼會玩兒?

而此時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宋景昭見此,唯有一聲嘆息。

他如果下馬告訴周遭的民眾,說盒子中裝著的是新娘子的骨灰,他們恐怕會嚇得跳起來。

沒錯,他就是那個人們口中議論紛紛的王府冤種二公子。

今日成親,娶的是雁門左氏三年前去世的大小姐。

如此抽象的事情就算發生在他上輩子,都足夠炸裂全網了。

更何況是在這個思想相對保守的封建王朝。

這事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當時他剛剛覺醒前世宿慧,在弄清楚自己不受便宜老爹待見的境況後。

還沒來得及改變處境,就得知王府要和將門左家聯手。

而在古代,兩個家族之間的結盟,往往都意味著聯姻。

偏偏裕王膝下,又都是男兒。

左家那邊倒是有一個女子,卻也在三年前死在了江湖上。

而此時皇帝又恰巧病危在床,眼看命不久矣。

他那便宜老爹為了能從太子手中搶奪皇位,明裡暗裡早已謀劃多年,卻唯獨缺了一張足夠分量的兵部的牌。

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最終將他這個不受待見的二兒子挑選出來,迎娶左家早已過世的千金。

也不知到底許諾了些什麼,最終左家也同意了這門離譜的姻親。

宋景昭自然千萬般不願。

要知道,這方世界除了能武道通神外,甚至還有妖魔這類陰邪之物。

他若真娶了一個死人,今後半夜起床要是發現床頭蹲著一個女鬼那就好笑了。

更何況他那未婚妻還掛著個‘死因不明’的字尾。

可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他最終成了今天這場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中的主角。

而新娘子,則是盒子中的骨灰!

隊伍一路向前,最終直抵城中心的裕王府。

在司儀的唱和聲和引導下他翻身下馬,黑著臉接過下人遞來的、代表喜結連理的同心結一端。

而另一端,則被端著骨灰盒的左家侍女牽在手中。

跨過門橋後又是一通繁瑣的禮節,最終抵達位於大廳雙方父母的身前。

這也是宋景昭自覺醒前世記憶以來,第一見到這輩子名義上的父親。

裕王宋通舟!

他年齡約莫三十六七,身形英武挺拔,臉上蓄著精心打理過的鬍鬚。

常年久居高位讓他不怒自威。

宋景昭漠然著一張臉,沒有抬眼去看。

他和王府世子,也就是他大哥一母同胞,但因為他的出生導致王妃難產而死。

這也成了他不受裕王待見的主要原因。

就連在他之後出生的幾位弟弟,裕王對待他們的態度都不如他冷漠。

所以他也不打算自討沒趣。

但這個被迫娶死人的仇……得報!

按照司儀的指引,他順利在雙方見證下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又和抱著骨灰盒的侍女夫妻對拜。

最後從侍女的手中接過骨灰盒,麻木的走進洞房。

待到門窗關閉,屋外的紛紛擾擾被隔絕。

宋景昭一直強撐的身子頓時癱軟,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放在桌上、還蓋著紅蓋頭的骨灰盒雙眼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