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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拜新師

假山背後,長樂捂緊星迴的嘴,令她不要發出聲音。她在星迴耳畔低聲說:“這便是聖上前頗得寵的懿貴妃。”

星迴聽說過這個名諱,懿貴妃是容耿名義上的母親,是在宮裡鋒芒畢露的主,不好惹。也許正是虐待容耿的罪魁。長樂要回避,也許不僅僅是怕自己的眼淚被看到,而是有一些更深的原因。

星迴靠在假山上,耳畔能清楚聽見長樂咚咚咚的心跳聲。

懿貴妃在風中不耐其煩地用紈扇輕輕扇風,似是在等待什麼人。

須臾,一個黑影閃到懿貴妃身前,枯啞的嗓子說:“娘娘,您一切可好?嵯峨莊主記掛著您呢。”

“勞煩大人了,一切順利。刀槍出庫,馬離南山。”懿貴妃答。黑衣人從懿貴妃處拿走一張紙樣,二人交換了眼色,紛紛消失於夜幕中。

星迴和長樂從藏身地偷偷溜出來。

“好嚇人,突然跑出來一個人影。”兩個女孩子各自回到僕役身邊,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是夜,林老爺在家中與兒女家眷一同用膳。

女眷們聊聊家事,男丁講一講在朝中的趣事。星迴聽得直打哈欠,不久月上中天,筵席一散,便可以回屋休息了。

星迴突然想到懿貴妃的談話。

“爺爺,”軟糯聲音開口了,“什麼是刀槍出庫,馬離南山?”

林老爺驚異,這些話居然從黃口小兒口中冒出來,但他還是認真回答,“是反用自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出自《尚書》。原話是天下太平的意思。”

星迴怔住,如果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是太平,那刀槍出庫,馬離南山豈不是寓意天下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嗎?

她模糊得感到不對勁,但是因為擔心波及家人,星迴難得地沒有暢所欲言,而是把到嘴邊的話按回肚子裡。

第二日,在宗學,平時每日自己的座位上,都會被太傅方方正正放好第二日的功課。今日,自己的座位莫名空了。

星迴找太傅去理論,老頭子卻對星迴說。“孩子啊,老身知道你在道術符咒上曾拜了高人為師,在老身這裡學習恐怕會耽誤你。”

“唉唉,”太傅搖頭嘆氣,接著說,“術業有專攻,老身為你拜了欽天監判官方素為師,接下來的每週一、三、五日,你便隨他修習觀測天象吧。”

星迴扶額,原來是要拜師冰塊臉小師叔。這樣輩分會不會亂了呢?星迴腦中一團亂麻。

但是師叔如長兄,長兄又如父,也許是沒什麼問題吧。

星迴不得不乘馬車穿越半個行宮,去尋找欽天監方素。路上,懿貴妃與黑衣人的話在她的小腦袋裡反覆播放。心中非常不安,星迴深知,如果天下不太平,自己的皇族朋友最先被波及,長樂、容耿,都是非常好的朋友,是自己想護其平安的人。

星迴回憶起太傅送給星迴的史書裡,寫皇族被弒君者凌遲處死的段落,慘叫一聲捂住眼。

這些畫面哪裡是一個小姑娘應該承受的啊。

然後,星迴想道,自己的家人系朝中重臣,也會被牽連,株連九族,或發賣流放。自己喜歡的吃的玩的,也就都化為泡影了。

星迴一拍大腿,這件事,她星迴是管定了。

終於,馬車顫顫悠悠走到了欽天監。欽天監門口放著一臺黃銅鑄造的渾天儀,還有一些星迴叫不出名字的儀器。

方素站在欽天監門口,冷臉朝星迴揮揮手,便算是同門間打招呼了。

二人在有茶喝的涼爽屋子坐定,方素遞過來一個金漆小盤子,“喏,小師妹,這是給你的拜師禮。”

星迴揭開小盤子上的綢緞,發現裡面是一枚小巧的羅盤,標識天干地支,在每一個方位都鑲嵌一枚紅寶石,羅盤背面寫著“天權星”。

星迴知道,天權星是方素算出自己命格的名字,所以自己是天權星,天權星就是自己。星迴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謝謝”在嘴邊,但是星迴想起了懿貴妃,意識到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她下定決心,發問:“方素師傅,您知不知道嵯峨莊主這個名字?”

“嵯峨是山名,也是前朝君主李小山的另一個名諱,李小山已經死了很久。”方素回答。

當朝啟朝建立六十餘年,乃是當朝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原本以為王朝穩固,竟不知還有前朝復辟一劫。

星迴啞然,在聖上面前風光無限的懿貴妃,其實私下虐待皇子,與前朝亂黨勾結,企圖復辟。

星迴不得不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方素。

方素微微一笑,告訴星迴自己早算到了這些,他是隻老狐狸。

他從天象知道國運有危難,而星迴是解藥。

“前朝復辟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與我謹慎觀察行動,是可以避免的。”方素說。

“可是太傅把你送到我處是要你潛心修習的,你天生神力,懂得符咒,也能夠觀氣運。唯獨在算學上差了一點,你究竟要不要拜我為師?”方素看著星迴的眼睛問道。

星迴鄭重點了點頭。

春去冬來,一年過去了。星迴像禾苗抽條一樣竄了不少個子,容貌也長開了些,隨著方素與太傅學習,令她的心性沉穩了許多。

如今,她算是擔得上“寧樂縣主”之名了。

冬日,皇族圍獵在即,鹿苑被佈置好,等待皇親國戚狩獵之用。

在皇帝恩准下,容霖射出了被榮譽加身的第一箭。

箭簇破空而出,獵獵作響。

長樂公主也穿騎裝立於馬上,她左臉頰的胎印已經淡到幾乎看不見,少女的容貌明豔大方,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顏。

容耿穿紅黑交加的獵裝,襯得整個人肆意驕傲。星迴同容淵走在最後。

容淵沉迷機關術,是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的。沈星迴則是掛懷方素說的那句話。

“前朝復辟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與我謹慎觀察行動,是可以避免的。”方素說。

也不知這劫難會在那一日具體到來,星迴想著要護下朋友家人,便一切無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