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林府的轎子停在宮門口,穿青色緞子禮服的小糰子奉旨入宮。
公公在星迴面前引路,星迴為了領略宮中景緻,離帶路人愈來愈遠。不一會,星迴恍然發現自己迷路了。
星迴七拐八拐,走進了宮中的御花園。花園中央用玻璃罩子攏著幾盆名貴牡丹。
此時正是早春,恐倒春寒敗了牡丹花蕾,才用玻璃罩著。
一個穿宮裝的女子正揮動花鋤,料理花木。嬌豔的牡丹花瓣與嫩黃花蕊後露出一張女子面頰,淡雅而莊嚴,有一種草木初發的清秀感。
女子穿極淡的貝殼粉色襦裙,側臉望見星迴,報以微微一笑。
星迴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親近感,走近瞧瞧。
心底“哎呀”一聲,好不可惜,女子的臉另一側有一枚硃砂色胎記,損傷了均衡的美。
星迴回憶起教習嬤嬤的教導,知道這就是敬王爺的獨女長樂郡主。
小糰子顫巍巍地行大禮,“我...我叫星迴,長樂紫嘖你好哇。”
在舅舅的栽培下,星迴鄉音猶未改。長樂公主噗嗤一下笑出來。
她捏住星迴的手,“小妹妹免禮。”小爪好軟呀。郡主微微低頭,又在星迴毛茸茸的髮髻聞到了茉莉花香。
好香好軟,長樂想,她一下喜歡上這個妹妹。但是礙於一個公主的涵養,她沒有表現出來,嘴角卻笑意難壓。
“你一定是迷路了,宗學馬上開課,我帶你一同過去。”長樂郡主拉著星迴小跑起來。
宗學門前,幾位皇子看到的就是長樂拉住小奶團顛顛跑來的身影。
教課的太傅看到這微微一笑,長樂郡主因為胎記的原因敏感、自卑,好久沒有看到她放下心防,開心笑起來的模樣了。看來是天真的星迴讓郡主覺得親近了。
宗學門口還有一個人對星迴的到來驚喜極了。
星迴一抬頭“哎呀”,門口迎接的人裡不是有昨天陪自己瘋玩的小男孩嗎?
嘿嘿,原來是三皇子容耿殿下。
星迴微微發懵,她是個有些脫線的小女娃,剛剛把昨天的經歷在腦海裡串聯起來,回憶起容耿的龍紋彈弓,才想到舅舅曾說,龍紋是皇室才用得起的。
星迴對容耿殿下行大禮,希望對方不要介懷她昨日有眼無珠。
另外兩位皇室宗親是星迴不曾認得的。一位年齡長些,個頭鶴立雞群,容貌出塵,溫潤如玉,笑眯眯地看著星迴,應該是皇長子容霖。小一些的,心不在焉地把玩手中機括的應該就是二皇子容淵。
宗學學堂內,太傅帶皇子皇女們入室入座,太傅因材施教,按照他們的才能制訂修學方案。
容霖是太子的最佳候選,學習治國之策;容淵頭腦縝密,習機關術;容耿好動,學習兵法騎射。長樂郡主因為好奇,讀到了《香典》《香乘》,正在學習焚香、炮製香料之術。
唯有星迴,在道術方面過於天賦異稟,沒有人教的動她。基礎教育卻被放水太多,字都認不明白,讓太傅唉聲嘆氣。
除了在嚴厲與慈愛中反覆橫跳的太傅先生,剩餘的四小隻倒是非常寵愛星迴。他們蒐羅宮好吃好玩的送予星迴,也把自己擅長的內門知識傾囊相授。星迴東學一招,西學一式,才初來宗學一月有餘,便可洋洋灑灑評論天下形勢;可製作簡單的榫卯結構;可拉弓射箭;可調製安神香。
夫子又對星迴會成才此事深信不疑。
每日下學,各宮的僕役便來接回主子。
星迴與同門在朱門邊招手分別。突然發現容耿已經很久沒人接送。也聽旁人說起,容耿與其他有依傍的皇子皇女不同,他的生母出身微末,且難產而死。
於是容耿便被皇帝過給無所出的懿貴妃。不知懿貴妃對容耿是否上心教養?星迴和容耿學習拆招的時候,曾看到他手臂上有被掐紫的淤傷。
星迴在心裡默默記下,她喜歡真性情、熱烈張揚的容耿,把他看做非常好的朋友,如果摯友受到傷害,她絕不姑息。
“寧樂妹妹,今日下學後,可否一同去花園賞花?有幾朵魏紫牡丹要開了。”長樂公主在馬車外攔住星迴的去路。
星迴點頭答應。不僅僅是嚮往其尊貴的郡主身份。在星迴心裡,良善溫柔的長樂是姐姐一般的存在,她永遠不會拒絕姐姐的邀約。兩個小姑娘咬著耳朵,攜手走向御花園。
玻璃罩中的紫色花瓣欲放未放。星迴從袖子中摸出一個小藥瓶,交到長樂手裡。
長樂開啟藥瓶,抹出一點藥液,藥液在手心化開,涼絲絲的。
“這是什麼?”長樂問。
“是師傅給我的凌容膏,你塗在胎記上試試。”星迴說。
“可是我的胎記印痕太深,太醫說沒有辦法了。廣試偏方,也都沒有用。”長樂郡主噙著淚說。
“這可是師傅他老人家親手炮製的,試試看,不會有戳。”星迴認真地嘟起臉,用小奶音說。
長樂郡主手指顫抖,把傷藥抹在硃砂胎記上。這胎記是長樂郡主十餘年的心結。站在御花園的湖水邊,長樂低下頭,看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是錯覺還是真,胎記果然淡了幾分。
長樂郡主熱淚盈眶,拉起星迴雙手,“妹妹,姐姐無以為報...”
從此以後,她可以抬頭見人,不再愧疚自卑,也可以在心上人面前自信起來了。
魏紫牡丹到達開放的時限,花瓣燦爛披紛地盛放。
星迴笑出一口潔白的小米牙,摘下一朵剛剛開放的牡丹別在長樂郡主鬢邊,“祝...祝姐姐可以如這牡丹一般自得其時,燦爛綻放。”
二人在牡丹花海里談天說地,不一會,夜幕降臨,星星閃爍。
星迴才想起要回家,匆匆和姐姐話別。
此時,遠處有人走來,剛剛流淚的長樂郡主為了不再宮人面前失儀,拉著星迴躲在御花園的假山後。
走來的人是一位雍容華貴、保養得當的美婦人,長樂堵住星迴的嘴,低聲說:“這就是聖上前頗得寵的懿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