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造紙工藝其實並不算粗糙,只不過基本上還沒有用到竹子,大多數還是用麻、桑、楮、木芙蓉、瑞香等樹木的皮。
因為這些樹木的皮纖維更易處理。
竹子的纖維過硬過粗,處理起來很麻煩。
但是這對姜淶來說都不是事,經過後事的發展,竹紙工藝已經很成熟。
只不過因為現階段許多化工原料不足,才導致在大規模製造上拖慢了進度。
好在這玩意兒姜淶在西溝村已經研究好多年了,主事的研究員叫做陳坪,也是李子夫手底下的人,一個不足三十歲的年輕人。
姜淶跟著造紙工趕到漚池的時候,陳坪正蹲在寬大的池子邊上,指揮裡面的工人進行最後的攪拌。
隨著工人的攪拌,細密的竹粉如同一顆顆細小的精靈,在水池裡上下翻飛。
陳坪用手撈起一把,捻在指尖細細研磨,感受著它的柔軟細密。
然後,姜淶看到陳坪將那一小撮竹粉送進了嘴裡,然後細細咂摸起了它的味道。
對此姜淶已經沒那麼奇怪了,李子夫那老先生還嘗火藥的味道呢。
嘗,這彷彿成了這個時代科學家的必備技能。
不過為了這些傢伙能夠多活一些時間,每次見到,姜淶也都會認真地跟他們講解一番其中的危害。
“陳坪啊,你們這陋習,啥時候才能改掉呢?”
陳坪轉過來望著姜淶傻笑一陣,說道:“大人說過病從口入,卻也講過量變才能達到質變。卑下也就是偶爾嚐嚐,不妨事的。”
姜淶罵道:“屁的不妨事。老子還有很多好東西需要你們一點一點去落實呢,你們得多活幾年才行。”
陳坪說道:“大人放心,我們都跟老師商量了,等兵研院建好之後,就開始收徒,必定不會誤了大人的事。”
說著,陳坪指著漚池說道:“如今我們根本找不到成熟的造紙工,就只能親力親為,一點一點的教。在他們還沒有完全掌握工藝之前,就只能我自己親自嘗試。”
“那也不能用舌頭去嘗。”
姜淶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想起石蕊試紙,這玩意兒不復雜,應該能弄出來。
“過幾天,我給你寫一個測試酸鹼的法子,你把它整理出來,能替代你的舌頭。”
陳坪大喜過望,“那自然好。多謝大人體恤。”
姜淶擺擺手,說道:“工藝現在摸索的差不多了,大規模產紙,多久能夠實現?”
陳坪說道:“現在工藝是摸索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沒有找到縮短醃竹的辦法,從醃浸到浸漂都差不多得一年時間。如今我們用的還是在西溝村的那一批原料。所以要大規模產紙,怎麼也得一年以後去了。”
姜淶皺了皺眉頭,這玩意兒他暫時也沒有好辦法解決,就只能任他們一步步來。
“那就還是先用其他原料,一點一點的造吧。”
陳坪點點頭,隨後領著姜淶看了已經造出來的成紙,比起市面上那些好紙確實要差一些,但是成本幾乎控制在了一成,算起來肯定是特別划算的。
在造紙廠耗了半天,姜淶帶了一卷成紙準備送進宮裡去。
恰好遇上南越公主戰妃妃在宮門外面求見皇帝,被羽林軍攔了下來,雙方正在爭執。
“何事?”
姜淶乘的依舊是小念君的那一輛車輦,他如論何時,出入皇宮都是來去自如的。
他停下來相詢,守城的羽林軍小將講了事情經過。
南越使團丟了人,所以來找女皇帝伸冤。
是真的丟了人,物理意義上的那種。
所丟之人自然是段數兒,這事姜淶是知道的。
只不過他當然不能表現出知道,南越使團來京城南陵也有差不過快一個月時間了,女皇帝一直晾著他們,其實是故意的。
福王謀逆,南越派出黑旗軍相幫,那就是等同謀逆。
這是殺身之仇,女皇帝便是再大度,再念及朝廷利益,也不可能真的輕拿輕放,就把這件事放過去。
“使團自有鴻臚寺的官員接洽,便是有人員失蹤,也該先報與鴻臚寺官員,然後再知會雲安縣縣衙,若是雲安縣縣衙解決不了,自有大理寺會接管。”
姜淶威嚴地說道:“丟了一名婢女而已,就要報與陛下,陛下哪有那麼多時間理會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你們連這點規矩也不懂嗎?”
姜淶看似在教訓守宮城的小將,實則都是說給戰妃妃聽的。
那小將很配合地拱手說道:“大人教訓的是,末將也是如此跟他們說的,可他們就是聽不進去,已經在這裡糾纏兩個時辰了。”
姜淶看向戰妃妃,說道:“這就是爾等的不是了,怎地,番邦小國不通禮數,跑到大乾皇宮來丟人現眼了?”
這話頓時惹怒了南越使團的官員,當即就怒目而視,有兩個侍從模樣的武將甚至還想要拔刀。
姜淶似笑非笑地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裡,守護宮城的小將懂的起,也將手握上了刀柄。
“退下!”
戰妃妃怒喝一聲,隨即上前朝姜淶拱手說道:“本使乃南越使團的正使戰妃妃,南越郡主,敢問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姜淶淡淡一笑,他可不信戰妃妃不知道他是誰,那日段數兒碰他們的瓷,不正是得了這南越公主的吩咐麼?
而且,他也不信,戰妃妃真的是來尋人的。
說到底,她還是因為女皇帝晾著她,耐不住了,來宮城這裡尋找入宮機會的。
很有可能,她等的人也就是自己。
“在下不過是大乾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小翰林而已,就不肖越郡主惦記了。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吧。”
姜淶反身往車輦上走去,戰妃妃一個健步將其攔下,“大人,南越使團入京已經旬月,一直不得陛下召見,本使想要請大人幫個忙。”
姜淶踏上車輦,擺擺手,說道:“不好意思,幫不了一點。”
“皇宮重地,豈容閒雜人等逗留,你若是守不住宮門,那不如自己請辭,換人來守。”
姜淶的話從車輦裡飄出來,那個守城小將心頭一驚,當即臉色一冷,下令道:“拔刀,斬敵!”
戰妃妃嚇了一跳,連忙帶著人遠離。
一直退到宮門範圍之外,這才狠狠地跺腳,望著遠去的車輦罵道:“這人簡直就是混蛋,一點兒讀書人的儒雅氣質都沒有,氣死本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