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說了什麼？

段數兒沒有立馬回答戰妃妃的提問，有些短暫的失神。

她在腦海裡回想剛剛姜淶的問話，她才反應過來，對方應該並不是貪圖她的姿色。

但是能感覺出來，他那般問，卻也不是無的放矢，可他那麼問話的目的是什麼呢？

鬼使神差的，段數兒竟沒有將姜淶的問話說出來。

她到底有沒有遺失的兄弟姐妹，她不知道，因為她自小就是戰妃妃的丫鬟，從來沒見過父母親人，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姓氏是不是就是段姓。

段數兒爬起來撲了撲屁股上的灰塵，說道：“他就是想問我是誰，我說我不能告訴你，怕他報復我。”

戰妃妃愕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你膽子是真大，就不怕他讓人一刀砍了你。”

段數兒幽怨地看著戰妃妃，心說這不都是你交待的嘛，現在來看我的笑話，太不厚道了，公主殿下。

看出段數兒的委屈，戰妃妃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行了，跟你開玩笑的，還怨上本公主了？”

段數兒趕緊道：“奴婢不敢。”

戰妃妃沒再理她，轉頭看向已經走遠的車輦，喃聲說道：“看起來就是個英俊點的文弱書生模樣，真是他敗了黑旗軍，築了京觀的嗎？”

段數兒也收斂心神，在心裡回想對姜淶的印象，可是無論怎麼想，她也無法將那個男人與戰場上的悍將形象重合在一起。

正如公主殿下嘴裡喃喃的那樣，他除了長的英俊一點以外，看不出絲毫武將的氣質。

真要說起來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身上有一股天然而來的上位者氣息。

非要準確的形容，那就是傲氣。

不是上位者面對平民的那種傲氣，而是站在更高位置的一種高高在上，彷彿這個世界在他眼裡都不值一提。

對，就是這種感覺。

找到準確的形容詞，段數兒都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如果從這種感覺出發，他對南越做出那些事情，倒還真顯得理所順當。

這些話段數兒沒敢說出口，沒有真憑實據，僅僅憑藉一點感覺，她也無法說服戰妃妃相信。

段數兒問道：“殿下，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還要想辦法接觸嗎？”

戰妃妃突然說道：“你說，我如果向大乾陛下求親，和他成婚，你覺得怎麼樣？”

段數兒被戰妃妃的想法嚇了一跳，說道：“殿下，怎麼成婚，是你嫁來大乾給他，還是他去南越與你和婚？”

戰妃妃皺眉一想，嘟嘴說道：“好像還真是個問題哈，而且聽說他還是大乾女皇帝的男人。女皇帝會允許他再娶別的女人嗎？”

自小照顧戰妃妃長大，段數兒太清楚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了，她如此說，顯然是真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殿下，這事可千萬慎重。依著陛下對您的疼愛，他可不見得願意見你遠嫁。”

段數兒不知道戰妃妃為什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姜淶長得確實好看，南越人又一直仰慕漢家文化，可是公主殿下顯然不是這麼膚淺的人。

果然，下一刻戰妃妃說出了她的原因，“舍不捨得，在南越的命運前途面前，那也是需要取捨的。若是本公主能夠靠著聯姻，換來南越喘息的機會，有何不可？”

段數兒愣了愣，隨即有些心疼的說道：“殿下，或許形勢還沒有您想的那麼壞，大乾確實正在變的強大，可他們也不可能吞併南越……”

“你不懂。”

戰妃妃打斷段數兒的話，說道：“父皇不止一次的跟本公主說過，大乾如今的這位女皇帝，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明君，而且她還有很強的野心。一旦等她完全穩住大乾內部的局勢，那時候，周邊的所有小國，都將是大乾的盤中餐、口中食。”

涉及到國家大事，段數兒就置喙不得了，只能靜靜聽著，然後在心裡疼惜這個比她小好幾歲的公主殿下。

“好了，先不管這些事了。回鴻臚寺，今夜宴請大乾的接伴使，覲見女皇帝的事不能再拖了。”

戰妃妃目光堅定，說道：“今日他若是還不能給個肯定的答覆，明日，直接去幼安府遞帖子，本公主要透過那個男人面見大乾女皇帝……”

車輦已經行了很遠，姜淶心裡還在回想剛剛那個女人，實在是太像了，他不得不繼續想。

正好距離太醫院已經不遠，姜淶決定去找紅孀問一問。

紅孀天生就是做醫生的料，自姜淶給她開啟外科的大門以後，她就猶喜歡解剖屍體。

年關前西溝村的那一場大戰，是她從事醫學研究最幸福的時刻，不止可以診治各種不同的外傷，還有無限量的屍體可以解剖。

那一個多月的時間，也是紅孀外科醫術進展最為迅猛的時候。

那一個月的進步，甚至能夠比得上她過去好幾年的努力。

如今，紅孀已經完成了整個人體骨骼和肌理的圖樣繪製，目前她正在攻克的是人體的血管圖樣，而且已經完成了很大的一部分。

作為後世優秀的軍醫，這些東西姜淶腦子裡自然有現成的，但是他沒有準備直接教給紅孀，而是讓她自己去研究。

只有自己一點一點摸索出來的，才是最深刻的。

姜淶對紅孀的期望，是把她培養成這個時代最偉大的醫生，沒有之一。

姜淶甚至希望紅孀最終能夠站在他的肩膀上，青出於藍。

在太醫院裡，除了授課，紅孀幾乎都鑽在她自己的研究室裡。

現在太醫院裡那些老御醫都不太願意輕易進紅孀的研究室了。

連他們都開始覺得不適了，一個女子天天在屍體身上動刀子，總是讓人覺得膈應。

太醫院裡面的老御醫們倒不是因為看不起女子，相比於那些成天把讀書人放在嘴邊的文官，他們反而更純粹一些，眼裡少有男女之別，他們更在意的是技藝。

他們膈應進紅孀的研究室，完全是出於疼惜，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又正是花好年華，再這樣下去，怎麼能討到好人家哦。

因為惜才，老御醫們幾乎把紅孀當成了太醫院的寶。

也因為疼惜這個寶貝，姜淶每次進太醫院，總要被這些老御醫們騷擾一番。

誰讓他是紅孀的老師呢？

今日也不例外，車輦才進太醫院，老御醫們就聞訊而來，如同蒼蠅見到了新鮮牛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