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戶，待會見吳王殿下時，你可一定要冷靜！”
“這事誰對誰錯還不清楚，剛才咱們只聽了戶部那些人的片面之詞！”
“而且，錦衣衛那個百戶剛才還說這是他們自找的，這事兒肯定有隱情。”
“你千萬別和吳王殿下起衝突！”
在去見朱允熥的路上，柳公公不停地勸說著錦衣衛千戶。
“柳公公多慮了，我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哪敢以下犯上，和吳王殿下起衝突？”
陳千戶雖然臉色不好，但也不敢招惹吳王。
“那就好，那就好！”
柳公公鬆了口氣。
他生怕錦衣衛平時太囂張，得罪了吳王，自己也不想被牽連，那種苦頭他是不願再受。
沒多久，在姚少寶的帶領下，柳公公和錦衣衛千戶見到了朱允熥。
“奴才參見吳王殿下！”
“卑職參見吳王殿下！”
柳公公和陳千戶先後彎腰向朱允熥行禮。
“你們兩個過來，是不是為了戶部的那些官員和那些被關押的錦衣衛？”
朱允熥把寫好的奏摺封好，抬頭看著二人說道：“本王覺得，剛才你們大概已經聽到了那些混賬的胡言亂語吧！”
“本王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
柳公公一聽，心裡立刻安定下來。吳王殿下不但沒生氣，看起來還挺願意溝通的樣子，看來這次的麻煩算是過去了。
錦衣衛的陳千戶聽到這句話後，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現在看來，吳王動武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容易交談。
那麼......
事情恐怕比想象中還要複雜。
不過也挺好，既然吳王都開口了，那就乾脆問清楚，回去也好向上頭交代。
“吳王殿下，我冒昧問一句，您為什麼要把戶部的大部分官員都殺了，還把剩下的關進大牢？難道就因為他們在沒有請示您的情況下擅自做主嗎？”
陳千戶決定先弄明白戶部官員的事情。
“擅自做主確實是問題！”
“這捕魚兒海是我的地盤，這群戶部官員連問都不問我就擅自更改了我制定的救災規則，簡直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當然，這不是主要問題。”
聽到這裡，陳千戶意識到重點來了。
果然，下一秒，他注意到吳王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最重要的還是百姓的事。”
“這群貪官挪用了救災糧食，不僅把稠粥改為稀粥，還將一日三餐改成兩餐，這怎麼能吃得飽！”
“他們如果只是挪用自己的救災糧倒也罷了，可這群貪官連我的救災糧都敢動，還把所有的魚獲都控制住了。”
“我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這些小戶部官員來管！”
“更過分的是，那些魚獲還是災民自己捕撈的！”
“這群貪官就是在搶奪災民的東西，自己大魚大肉，卻讓付出勞力的災民在寒風中忍飢挨餓。”
說到這裡，朱允熥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錦衣衛的陳千戶已經怒不可遏，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欺壓百姓的貪官，沒想到這事還有這樣的真相。
柳公公聽完後也感慨萬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些戶部官員真是罪有應得。
不過……
“吳王殿下，雖然那些戶部官員確實有錯，但您也不該殺那麼多官員，把他們關起來就行了，陛下一定會為百姓主持公道的！”
柳公公一臉惋惜地嘆了口氣，雖然吳王這次有理，但畢竟殺了朝廷官員，肯定會受到懲罰，他在為吳王感到可惜。
“呵呵！”
朱允熥冷笑兩聲，“柳公公你有所不知。”
吳王開口了：“本王早說了，只要願意幹活的，本王絕不會虧待他們。”
“海城二十多萬災民裡，除了剛來幾天、身體虛弱的，其他人全都在幹活了。”
“也就是說，他們的口糧不再是救濟糧，而是靠自己的汗水換來的。”
“可戶部那邊幹了什麼？硬是剋扣這些災民掙來的糧食！”
“本王不在的時候，好多百姓吃不飽，連力氣都沒了，還有人差點被搬的石頭砸死。這都是那幫傢伙乾的好事。”
“若本王不替百姓討個公道，以後誰還會為我賣力？誰還敢相信大明官府？”
這話一出，柳公公和陳千戶都不說話了。
陳千戶心裡明白，那些被關押的錦衣衛為何會遭此劫難。
“吳王殿下，您打算怎麼處置大牢裡的這些人？”
如今的狀況，吳王即使觸犯了大明律法，也是為百姓著想，於情於理站得住腳。陳千戶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將人救出來，哪怕有錯，也要帶回京師，請皇上和蔣瓛大人處理。若繼續留在這兒，他擔心錦衣衛會在吳王手中受盡折磨。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麼。”
朱允熥冷冷地看了陳千戶一眼，“人可以放，不僅是錦衣衛，戶部的人也能給你們。”
“不過，本王有條件。”
“請殿下吩咐！”
陳千戶驚喜不已，原本以為這事棘手，沒想到吳王主動提出。
“第一，不管是錦衣衛還是戶部官員，都要坐囚車回京；”
“第二，路上的食物只能按照戶部規定的救災標準供應！本王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熬到應天府。”
見陳千戶皺眉，朱允熥冷聲道：“別以為本王故意刁難，這是給海城二十多萬災民一個交代。”
“要是你不答應，本王就讓他們一路餓死。”
“本王無所謂，大不了讓老爺子宰了我。但那幾十萬百姓的苦難不能白費！”
朱允熥的話鏗鏘有力，毫無轉圜餘地。
這樣的吳王讓柳公公壓力倍增，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皇帝。
至於陳千戶，儘管臉色陰晴不定，卻清楚若不答應吳王的要求，手下根本帶不走人。
“下官沒意見。”
最終，陳千戶妥協了，無論如何，先保全手下性命要緊。
“你挺識相。”
朱允熥面無表情地說：“不過，本王警告你，路上不準耍花招，本王會派專人盯著。”
“如果你違背今日之約，本王會讓你付出代價。”
“本王想，老爺子應該不喜歡言而無信的人，尤其是他的錦衣衛。”
聽見這話，陳千戶心頭猛地一沉，這吳王行事真是夠辣的。
“吳王殿下說得太嚴重了，下官向來說話算話！”
陳千戶硬生生壓住內心的不痛快，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那就好！”
說完，朱允熥將桌上密封好的奏章遞給宣旨的太監。
“柳公公，這是我給老爺子的彙報，麻煩你回京的時候順便帶上。”
“殿下儘管放心，我一定把您的信安全送到皇上手中。”
柳公公雙手接過了朱允熥遞來的信件，態度十分謙恭。
“行了，沒什麼別的事了，你們都退下吧！”
朱允熥說完，就立刻讓他們離開。
等柳公公和陳千戶走後，張居正從旁邊走出來。
“居正，你覺得老爺子最後會怎麼看待我呢？”
朱允熥望著這位大明首輔，想聽聽他的見解。
“殿下，皇上的心思我們猜不透，不過我覺得，皇上應該不會因為這事責怪您，但也絕不會因此獎勵您。”
張居正摸了摸剛冒頭不久的鬍鬚，語氣很平穩。
“為何這樣說？”
朱允熥想知道張居正的看法是否與自己相同。
“自古以來，只有我們大明朝的皇帝是從貧苦出身一步步成為皇帝的。”
“皇上為何能夠推翻元朝？還不是因為元朝的官吏腐敗至極，老百姓活不下去。”
“不用多說就知道，皇上從小就受了不少苦，還做過難民。”
“他是唯一能體會災民疾苦的皇帝。”
“雖然皇上一直支援戶部的救災方案，但這只是因為大明沒有足夠的糧食去賑災。”
“可這一次不同，殿下您有能力提供足夠的糧食救濟災民，而戶部的人還是按照老規矩辦事，皇上多半會偏向您，畢竟皇上比任何人都希望百姓填飽肚子。”
“所以，我斗膽猜測，皇上不會因此懲罰您。”
“當然啦，朝廷裡有些人肯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畢竟殿下您在捕魚兒海那邊的表現太亮眼了，他們可能把您當作潛在對手。”
朱允熥聽完點了點頭，張居正的推測跟他的想法差不多。
他認為老爺子內心應該認可自己，但為了維持大明律法，可能會功過相抵。
不過無論如何，這件事對他的影響都不大。
至於張居正提到的那些朝廷中的人，朱允熥毫不在意。
他知道如今的朝堂上，並非所有人都支援朱允炆當皇太孫。
……海城監獄外，十幾輛囚車整齊排列。
戶部官員和錦衣衛的人，在獄卒帶領下依次上了囚車。
原本有些戶部的人還想掙扎一番，想舒適地回京城，卻被劉傑攔了下來。
呵，現在吳王的話就是命令，除非你想繼續窩在這陰冷的牢房裡，天天啃那些寡淡無味的食物。柳公公和陳千戶都不說話，心裡只想著趕緊離開海城。陳千戶要救下屬，柳公公要向皇帝彙報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