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個月前…”崔娘喃喃自語道:“那他們成親多久了?”
“五六年有了吧…”伊牛隻記得那時候他也不過剛剛上船沒幾年,還是個毛毛躁躁的新手。
“柳娘上過船沒有”崔娘像是要把柳娘和劉工一家扒得乾乾淨淨地似的。
“沒,這女子哪能上船!船要翻!”伊牛哼哼兩聲。
一聽這話,崔娘也是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伊牛空空如也的腦門上“說的什麼屁話!要來咱們紅旗幫就把你的腦子洗洗老孃從十五歲那年就一直呆在船上了!從來沒有一艘船翻的!”
“哎呦!姑奶奶!別打了!別打了!我輸了!我輸了!還不行嗎!”伊牛緊緊抱著自己的頭躲避著肘擊。
“既然柳娘從來沒上過船,為何她們現在才有孩子”張正及時拉住了崔娘想要繼續將伊牛暴揍一頓的手,將話頭重新扯回了劉工一家。
“這…”伊牛都被張正說的話給震驚到了,舌頭像是打結了一般,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下去。
“老子!我……”伊牛實在是說不出口,只好自暴自棄地將頭緊緊埋在胸口。
“哎呦!”崔娘可沒那麼多顧忌,轉過頭拍拍伊牛的頭“他就是個呆子!要不要孩子,那是人家的私房事,你讓伊牛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天天蹲人牆角啊?”
崔娘揶揄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伊牛“嘖嘖嘖!這身子骨能吃得消幾天這樣糟蹋的啊?”
兩個男人都被她內涵了個遍,紛紛羞紅了臉,不再言語。
“不過,柳娘平日同你關係這麼好嗎?怎麼今日如此熱情地過來替你張羅這些?”崔娘有些疑惑地說道。
“也算不上多親厚吧,我以前算是劉工手下的一個小兵。”伊牛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他們生女兒私下的滿月酒還請了我和阿妹···”
“等等!”崔娘打斷了伊牛的回憶,一把抓住了伊牛的手,眼中滿是興奮,又夾雜著幾分懊惱的神色:“怎麼把最關鍵的給漏了!柳娘生了幾個娃?”
“一個啊?”伊牛一臉像是在看傻子似得看著崔娘:“她今天不就背了一個過來嗎?”
“不對啊!有問題!”崔娘大叫道:“孩子有問題!”
“小聲些!”張正趕緊拉住她:“你就不怕她還在原地聽著!”
“有什麼問題?”伊牛則是一臉不解。
“柳娘今天抱過來的分明是個男娃子!可你又說生得是個女娃子!還只生了一個!這可能嗎!”崔娘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臉激動地看向伊牛:“你們黑旗幫難道更喜歡女娃子?那為什麼還說女人上船船會翻的話?”
“不可能!”伊牛頭搖得跟個波浪鼓似的:“柳娘生的肯定是個女娃子!”
“老子剛剛逗那孩子,雖然沒親手摸到的那玩意兒!但是那個明顯就鼓鼓囊囊的有東西!女娃子還能有這玩意!難不成你也看過那裡!”崔娘斬釘截鐵地說道。
伊牛一聽這話更加硬氣了起來:“當然!咱們黑旗幫一年都見不上幾回新娃娃的,活過滿月的都要由幫主親自洗禮,全寨子的人都要看著!怎麼可能男娃子還是女娃子大家都看不清啊!”
“那就奇了怪了!”崔娘更加難以理解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確定當時只生了一個女娃子嗎?”
伊牛搖了搖頭:“那女人生孩子,我們男人去湊什麼熱鬧!再說了,當時我們都去出海了,就劉工說是柳娘快生了,就沒出去。”
“所以···柳娘到底生了幾個,只有當時在海島上的人知道?”張正說道。
“瞎!你們搞這麼複雜幹什麼!告訴我今晚我去劉工家裡探查一番不就知道了嗎!”崔娘大手一揮說道。
······
天色黑沉,卷席起陣陣旋風。
“要下雨了······”岸蒲木訥地被身旁的侍女套上鮮紅的水嬉服,胸前盤旋著兩條交尾的長魚,口銜珍珠和稻穗。
“不會的!夫人!今天是個好天氣呢!”翠雲捧著巨大的花冠緩緩上前。
百花點綴其上,上面插滿了各色的花球和珊瑚珠,由以蘭花的綠葉在頂冠作配,其下是數十條珍珠項鍊,繞了花冠一圈,又仿照岸上的習俗在下面縫上了一層紅蓋頭。
“是嘛···”岸蒲卻並不這麼認為,因為風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時辰到了!新娘出閣——!”門外翠玉的聲音已經在叫喚。
岸蒲此刻只想快點見到張正和崔娘,把她的情況帶出去。
趁著她現在還清醒,還能有自己的意識。
以後或許在整個黑旗幫只有他們兩人孤軍奮戰了,若是哪一天她被同化了。
她只希望張正和崔娘能夠平平安安地回到紅旗幫。
岸蒲左手緊緊抓著那張紙條,緩緩跟隨著翠雲的腳步走出了院門。
“夫人!你一定很開心吧!你最好的姐妹,在同一天和你出嫁!聽說,她可是當年和你一同賣進花船又一同進入紅旗幫的人。”陳少軒如同鬼魅一般的聲響在岸蒲的耳畔炸開,如同一道驚雷一般,激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之所以選擇讓張正以若水的身份來到黑旗幫,正是因為並沒有多少人見過若水的模樣,所以不會引起太多的懷疑。
可是陳少軒這句話,明顯就是知道當年的一些事情。
那張正現在的身份會不會已經暴露了。
今天的這場婚禮就是陳少軒故意的?
岸蒲心中五味雜陳,萬般思緒像是一通亂麻一般。
可是越想抽絲剝繭地去理清,卻越顯得蒼白無力。
她緩緩抬頭望去,是迎面向自己一同走來的張正。
在黑旗幫成婚的新婚夫婦都要在三婆神的雕像下拜三拜,雙方各執一根紅燭,紅燭一刻不滅,便代表著這對夫婦受到了三婆神的保佑,會一輩子幸福恩愛地走下去。
張正看著緩緩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岸蒲,紅紗綠影,人在衣中晃,昏黃的燭火下是那樣美麗動人,就彷彿嫦娥下凡垂憐了一刻鐘那樣普通的他。
他曾經想過無數次,若是有一天岸蒲穿著紅衣帶著花冠嫁給自己是何等模樣,卻不曾想第一次看到她穿嫁衣,卻是要再一次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
張正啊!張正啊!身為男人!你真的就如此窩囊嗎!
岸蒲越走越近,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有一瞬間,他都要以為今日是他們的婚禮。
直到他的手快要伸到岸蒲那頂花冠之時,陳少軒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一把抓住他高懸的手。
“你要對我夫人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