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光陰在藥膳店的嫋嫋蒸汽中悄然流淌。何子林清晨研磨藥材時,總能聽見衚衕口傳來的報童叫賣聲,\"號外!南巡講話!改革開放膽子要大一些!\"報紙上的鉛字像春日驚雷,震得四合院的磚牆都泛起生機。何至善揹著小書包蹦跳著穿過垂花門,書包上的變形金剛貼紙在陽光下閃著光,他奶聲奶氣地跟冉秋葉說:\"媽媽,老師說以後要學電腦!\"
何雨水從醫學院寄來的信裡夾著聽診器照片,金屬聽筒上刻著\"何\"字縮寫。她在信中說,解剖課上第一次握住手術刀時,忽然想起哥哥熬的當歸雞湯——那些在牛棚裡背過的化學公式,此刻都化作了實實在在的救死扶傷。某個週末,她穿著白大褂出現在藥膳店,幫著給顧客號脈看舌苔,陽光穿過她胸前的校徽,在藥櫃上投下一片菱形的光斑,何子林忽然覺得,妹妹肩上的白大褂,比任何綢緞都要耀眼。
許大茂的貿易公司搬到了國貿大廈,卻仍愛往四合院跑。他西裝口袋裡裝著大哥大,卻總在傍晚蹲在槐樹下,跟何子林分享深圳夜市的烤魷魚串。有次他喝多了,拍著何子林的肩膀說:\"兄弟,當年我總瞧不上你那藥膳罐子,現在才明白,人活一世,得有個扎踏實實的營生。\"月光漫過他腕間的金錶,照見他眼角新添的皺紋,那是在商海浮沉中刻下的勳章。
婁小娥寄來的請柬燙著金邊,邀請何子林夫婦參加香港的藥膳文化研討會。冉秋葉對著請柬上的繁體字發呆,最後把壓箱底的旗袍改了改領口——那是結婚時何子林送的紅綢子,如今配上珍珠耳釘,竟看不出歲月痕跡。在維多利亞港的遊輪上,婁小娥穿著刺繡唐裝走來,腕間一串翡翠鐲子叮噹有聲,她指著遠處的金融中心說:\"子林,當年我離開時想的是再也不回頭,現在才知道,根紮在哪兒,心就安在哪兒。\"海風捲起她的捲髮,混著藥膳湯的香氣,竟與記憶中四合院的槐花香有了幾分相似。
三大爺閻埠貴成了社群義務物價監督員,每天戴著紅袖章在菜市場轉悠。他的小兒子從財經大學畢業,進了外企做會計,寄回家的美元鈔票讓老人好一頓研究。某天閻埠貴抱著本《市場營銷學》來藥膳店取經,老花鏡下的眼睛亮閃閃的:\"子林,你說咱們這藥膳,能不能搞個'品牌連鎖'?就像那什麼...肯德基?\"何子林被逗得直笑,卻在深夜賬本上記下了\"連鎖\"兩個字,筆尖劃過紙面,像是給未來埋下一顆種子。
賈張氏在某個深秋走了。臨終前她攥著何子林的手,往他兜裡塞了塊水果糖——那是何至善過年時送她的。老人的手瘦得只剩皮包骨,卻仍記得說\"謝謝\"。何子林幫著料理後事時,在她枕頭底下發現個布包,裡面整整齊齊碼著藥膳店的油紙袋,每張紙上都用鉛筆寫著\"紅棗三顆\"\"蓮子五粒\",字跡歪歪扭扭,像極了何至善剛學寫字時的模樣。
系統甦醒的那天,恰好是何至善七歲生日。何子林正在廚房燉人參雞湯,忽然聽見腦海裡有個機械音說:\"系統沉睡時間到,請問是否啟用系統功能?\"他擦了擦手,望著窗外追逐蝴蝶的兒子,還有在院子裡晾衣服的冉秋葉,忽然笑了:\"不用了。\"陽光穿過竹編的藥膳篩子,在灶臺上投下一片斑駁光影,鍋裡的湯咕嘟咕嘟冒著泡,飄出當歸與枸杞的甜香——這人間煙火,早已是最珍貴的饋贈。
新世紀的鐘聲敲響時,何子林的\"至善藥膳\"連鎖店開遍了京城。何雨水在醫院產房外接過人生中第一面錦旗,何至善在電腦前敲下第一個程式設計程式碼,許大茂的貿易公司上市那天,特意在招股書裡寫了句\"感謝四合院的老槐樹\"。某個雪後初霽的清晨,何子林站在總店的落地窗前,看見雪花落在老字號的匾額上,\"至善\"二字被襯得愈發溫潤。他摸了摸口袋裡的懷錶,那是系統消失前留下的唯一物件,錶盤上永遠停在十點十分——那是希望開始的時刻。
巷口的老槐樹又添了新枝,積雪壓在枝頭,像撒了把碎玉。何子林呵著白氣走進四合院,看見冉秋葉正在給孫子輩的孩子們講\"從前有個藥膳罐子\"的故事。爐火映著她的臉,暖得像春天。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卻掩不住衚衕裡傳來的歡笑聲,那是新時代的孩子們在堆雪人,他們通紅的手裡攥著的,是比電子錶更亮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