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沉浸在《玄黃初解》的記載中,手指輕輕摩挲著竹簡上的文字,試圖將書中描述的經脈走向與自身情況一一對應。
他閉目凝神,感受著體內那股熱流的執行軌跡,尤其是胸口膻中穴處的阻滯感。
按照書中所言,他嘗試以意念引導氣息緩緩繞過那處灼熱區域,果然刺痛感減輕了幾分。
就在他全神貫注之際,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徐少白壓低的聲音:
“父親,您怎麼突然回來了?”
“哼!”一個威嚴的聲音冷冷道,“我若再不回來,這家裡的規矩怕是要被你敗光了!聽說你帶了外人進藏經閣?”
陳三心頭一緊,手中的竹簡險些滑落。
他連忙將書冊放回原處,正猶豫是否該下樓解釋,卻聽腳步聲已逼近樓梯口。
“父親,陳兄弟只是對修行有些興趣,我見他為人老實,才……”
徐少白的聲音越來越低,全然沒了平日裡的瀟灑不羈。
“混賬!”徐天怒斥一聲,“藏經閣乃家族重地,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若洩露了功法秘要,你擔得起責任嗎?”
陳三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衫,主動走下樓梯。
剛轉過樓梯拐角,便對上了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徐天身著墨色錦袍,腰間懸著一塊瑩潤的玉佩,面容肅穆,不怒自威。他身旁的徐少白低著頭,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晚輩陳三,見過徐城主。”
陳三拱手行禮,姿態恭敬卻不卑不亢。
徐天目光如刀,上下打量著陳三,忽然眉頭一皺,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陳三隻覺一股渾厚的氣息從腕間湧入,如潮水般席捲全身。
他體內那股熱流彷彿受到刺激,竟自發地抵抗起來,兩股氣息在經脈中碰撞,激得陳三胸口一陣悶痛。
“咦?”徐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冷哼一聲,“小小年紀,竟已摸到了淬體境的門檻,倒是有些天賦。”
幾個呼吸間,徐天已鬆開了手,眼神複雜地看了陳三一眼。
陳三背後冷汗涔涔,方才那一瞬,他清晰地感受到徐天的修為深不可測,遠非魏星河之流可比。
“看你穿著應該也是家境貧寒之輩,念你修為不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徐天負手而立,語氣淡漠,“這藏經閣一樓二樓的典籍,你可隨意翻閱,但三樓以上——”
他目光陡然一厲,“若敢踏足半步,休怪我不講情面。”
話音未落,一股凜冽的殺意撲面而來,陳三如墜冰窟,連呼吸都為之一滯。
他強壓下心頭驚駭,鄭重道:“晚輩謹記。”
徐天微微頷首,轉身離去,袍角帶起的風將書架上的塵埃捲起,又緩緩落下。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徐少白才長舒一口氣,一把拉住陳三的袖子:
“陳兄弟,你沒事吧?剛才可嚇死我了!我爹平日裡雖嚴厲,但從未對誰動過殺心,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他改了主意?”
陳三搖搖頭,苦笑道:
“我也不知。或許……是因為他發現我體內有些異常?”
徐少白撓了撓頭,忽然壓低聲音道:
“我爹平日最忌諱外人接觸修行之事,今日竟破例允你觀書,實在古怪。不過——”
他拍了拍陳三的肩膀,咧嘴一笑,“既然他開了金口,你便安心在此研讀。我去外面守著,免得再出岔子。”
待徐少白離開,陳三重新回到書架前,心思卻難以平靜。
徐天的態度轉變太過突兀,那句家境貧寒,修為不易顯然只是託詞。
世界窮人千千萬,肯定也有不少天賦異稟的人,要是這些人都來徐家看書怎麼辦?他難道還真的答應嗎?
不可能的。
肯定有其他原因。
陳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裡還殘留著一絲灼熱感,彷彿徐天的氣息仍在體內遊走。
“莫非他看出了銅鏡的秘密?”陳三心頭一跳,但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
若徐天真有所察覺,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定了定神,陳三繼續翻閱典籍。
這一次,他特意尋找與“體質特異”相關的記載。
在一本泛黃的《經脈雜症論》中,他發現了這樣一段話:
“天生氣脈阻塞者,多伴有膻中穴灼熱之症。此類體質若強行修煉,輕則經脈寸斷,重則爆體而亡。然世間亦有異數,如‘玄陰之體’‘赤陽之脈’者,雖初期阻滯,一旦破關,進境千里……”
陳三若有所思。自己的情況或許並非經脈受損,而是某種特殊體質?
他正欲細讀,忽聽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人踩過落葉。
他警覺地抬頭,只見窗欞的陰影中,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逝。
“誰?”陳三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面卻空無一人。
春日的陽光灑在庭院裡,幾隻麻雀在枝頭跳躍,彷彿方才的動靜只是錯覺。
陳三站在窗前,眉頭緊鎖。
方才那道模糊的人影絕非錯覺,對方的速度快得驚人,顯然修為不俗。
他環顧四周,試圖尋找蛛絲馬跡,但庭院裡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再無其他動靜。
“難道是徐家的人?”
陳三心中暗忖,
“可若是徐家的人,為何要鬼鬼祟祟?莫非是衝著我來的?”
他合上《經脈雜症論》,快步走下樓梯。
徐少白正倚在門邊,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石子。
“徐兄,剛才是不是有人來過?”陳三開門見山地問道。
徐少白一愣,隨即擺手笑道:“陳兄弟,你莫不是看書看花眼了?這地方除了你我,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我爹可是下了死命令,誰敢靠近藏經閣,打斷他的腿!”
陳三盯著徐少白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一絲破綻,但對方神色坦然,毫無心虛之態。
“可……我剛才明明看到窗外有人影閃過。”陳三試探著地說道。
徐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鬆:
“你肯定是太緊張了。我爹那脾氣,誰見了都得哆嗦兩下。再說了,城主府守衛森嚴,外人根本進不來。你呀,別多想,趕緊看完走人,免得我爹又來找麻煩。”
陳三見徐少白如此篤定,心中雖有疑惑,但也只能作罷。
他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今日多謝徐兄關照。”
“客氣啥!我又沒捱打!”徐少白咧嘴一笑,“改天再來找我喝酒!”
陳三拱手告辭,轉身離開藏經閣。
走出城主府時,他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可回頭望去,卻什麼都沒有。
回家的路上,陳三格外謹慎,時不時停下腳步觀察四周。
然而,街道上行人如常,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切看起來都再普通不過。
“難道真是我多心了?”陳三揉了揉太陽穴,心中仍有一絲不安。
回到家中,陳劉氏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曬太陽。
聽到腳步聲,她微微側頭:“三兒,回來了?”
“娘,我回來了。”陳三走到母親身旁,輕聲問道,“小草和小乞丐呢?”
“小草去買菜了,小乞丐一早就跑出去玩了,也不知道要幹啥。”陳劉氏笑了笑,“這孩子,倒是越來越活潑了,是個好事。”
陳三點點頭,心中卻有些沉重。
他猶豫片刻,終於開口道:“娘,我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陳劉氏問道。
“咱們搬家吧,搬到二喜峰去住。”陳三語氣堅定。
陳劉氏愣了一下:
“怎麼突然想搬家了?這城裡住得好好的。”
陳三握住母親的手,並沒有直接說明情況:
“我也不太好說,總覺得城裡太拘束了點,兒子剛把二喜峰的地皮買下來,咱在那邊蓋個房子種兩畝地,總比在城裡生活要簡單些。”
陳劉氏沉默片刻,輕嘆一聲:
“三兒,娘聽你的。只是小草和小乞丐那邊……”
“我會跟他們解釋的。”陳三安慰道,“等小草回來,咱們就商量搬家的事。”
與此同時,城主府內。
徐少白回到丹房,繼續煉製他的丹藥。
爐火熊熊,藥香瀰漫,他哼著小曲,心情頗為愉悅。
可還沒等這一爐子藥失敗,突然,房門被猛地推開,徐天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爹?”徐少白嚇了一跳,“您怎麼又回來了?”
徐天目光如刀,一進門又看了看四周,冷冷問道:
“剛才有沒有人到藏經閣來過?有沒有人到你這邊來過?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身影?”
徐少白一臉茫然:
“爹,您怎麼跟陳兄弟問一樣的話?我都說了,沒人來過啊!”
徐天臉色愈發難看,他環顧四周,又問道:
“你那個陳兄弟呢?”
“他回去了。”徐少白撓了撓頭,“爹,到底出什麼事了?”
徐天沒有回答,只是眼神越發的陰寒,臉色也越發的難看。
他仔細地掃視了一圈,確定徐少白身邊真的沒有其他人之後,這才轉身要走。
臨出門前,他丟下一句:
“最近城裡不太太平,你不要輕易出門,更不要擅自與外人來往!不過那個陳三……他要是想來看看書,你就帶他來吧,不要上三樓就行。”
徐少白站在原地,只覺得莫名其妙:
“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兩個都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