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一過,一天涼過一天。
冰冷的雨水攜著蕭瑟的秋意打在皇宮的屋簷上。
殿內卻溫暖如春,雕花木床上,兩具雪白正緊緊糾纏在一起。
劇烈的喘息後,馮太后寵溺的摸著元夜的頭髮,
“聽說你在馬場受了委屈?”
元夜趴在她懷裡,乖巧好像一隻雌貓,
“元悠他們真是可惡,讓我當眾出醜!”
屋內暖爐火旺,馮太后早就香汗淋漓,索性掀開被褥,露出一片紅暈,
“別急,高平他們已經準備多時,我很快就能替你出了這口氣。”
元夜委屈的小聲嘟囔道,
“還有那個陸遮,決不能放過他!”
馮太后張臂摟住元夜,痴笑一聲,
“傻弟弟,他一個六鎮出身的奴隸,既無家世也無背景,找個機會殺了便是,何必受他的氣?”
元夜低著頭“嗯”了一聲,嘴角露出陰毒的笑意。
殿外守門的宮女輕聲喊道,
“稟太后,高平大人求見。”
馮太后抬起手,語氣慵懶,
“讓他在外邊等一會。”
在元夜額頭輕輕一吻,
“高平定是帶來好訊息了!”
康平元年,白露。
御史臺與集書省聯名上奏,太僕寺卿宇文烈貪贓枉法,私通南朝,偷販戰馬。
馮太后震怒,將宇文烈收監,命御史臺嚴查此事。
同日,鄴城街頭,傳出一段童謠,
“皇城內,鳳凰啼,真龍天子穿紅衣。”
這個秋天,鄴城陰雨連綿,註定是一個多事之秋。
冷雨落入衣領,陸遮不禁縮了縮脖子。
他現在是衛王身邊的大紅人,被眾官員搶著宴請。
直到前日宇文烈突然被查,所有人瞬間偃旗息鼓,他這才得了點空閒帶林小奴出來閒逛。
陸遮嫌石虎橡根木棍一樣杵在一邊,十分礙眼,把他留在府裡,只和林小奴兩人逛遍了城南商鋪。
這時已是黃昏,兩人特意選了一條僻靜小路。
陸遮拉著林小奴的手,悠哉的向前走著。
忽然,破空聲響起。
他對這聲音太熟悉不過,正是弓弦離箭的聲音!
陸遮急忙把林小奴撲倒在地,白羽箭擦著他頭頂飛過,釘在身邊民居的木窗上。
兩人才一倒地,他一把拉起林小奴鑽進了一邊的小巷,身後箭如雨下,盡數射中巷口。
皇城裡樓臺林立,小巷交織複雜,陸遮拉著林小奴在小巷裡狂奔,身後嘈亂的腳步聲緊追不捨。
兩人穿過幾條窄巷,忽然一聲劍鳴,兩人拿著劍,一前一後出現在前方。
陸遮眼中冷光迸現,左手拉著林小奴,右手抽出宿鐵劍,猛地一劍劈下。
一聲脆響,衛王佩劍確是一柄利刃,陸遮全力一劍,竟將那人長劍劈斷。
劍勢不停,直接將那人抹了脖子。
他身後那人舉劍刺來,被陸遮又是一劍劈斷,順勢一撩便斷了胳膊。
被這兩人阻了一瞬,身後追兵已然追近。
破空聲再次響起。
林小奴一聲驚呼,羽箭擦著她肩膀飛過。
陸遮急忙把林小奴護在身前,向右閃身,衝向一旁岔路。
忽然他感覺好像被人猛打了一拳,劇痛傳來,白羽箭赫然射中肋下。
林小奴扶著他踉蹌的向前跑了幾步,見到不知哪家店鋪的後門開啟,一個妙齡姑娘正端著夜壺走出門。
陸遮一把拉住林小奴撞進了門,發覺竟是一處青樓。
此時剛過黃昏,樓內沒什麼客人,姑娘們剛梳洗完畢等著開張。
見到突然撞進來的陸遮,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起來。
追兵在門外猶豫一瞬,也追了進來,舉刀就砍。
陸遮揮劍又刺死兩人。
見又有追兵跑進門,陸遮拉著林小奴幾步便衝出大門,來到正街上。
正街上過往的行人,叫賣的商販,人來人往。
幾個追兵拿著刀劍,在青樓大門裡,猶豫一陣,轉身消失在後門外。
陸遮肋下的血越流越多,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林小奴抹乾眼淚,咬牙扯下一條裙襬,緊緊勒住陸遮傷口,
“陸哥!千萬別睡!我這就找輛馬車!”
話音未落,一架高輪馬車忽然停在身前,元昭從車中探出頭來,大吃一驚,
“陸兄!”
急忙跳下馬車,抬起陸遮放在車上,向獨孤府策馬狂奔。
陸遮躺在車裡,見林小奴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想伸手替她擦擦眼淚,卻忽然發覺林小奴越飄越遠,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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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我現在去殺了那些人!”
陸遮被石虎的大吼聲吵醒。
林小奴清瘦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坐在床邊握著陸遮的手,
“陸哥!你...你終於醒了!”
陸遮輕笑著伸手,擦了擦她臉上淚水,
“刀疤臉忒大的嗓門,死人都被他吵醒了。”
不一會,沈肅便帶著獨孤如願和慕容伏羅來到床前。
獨孤如願見到陸遮醒來,鬆了口氣,
“傷你的人,一定是元夜派來的。”
陸遮點頭,
“我在馬場給了他老大的羞辱,我也猜到了一定是他。”
慕容伏羅面色猶豫,
“宇文烈的事已經開始牽扯到衛王,不能再坐以待斃,我本想讓你出面處理一些事,如今...只能另選他人了。”
陸遮狠笑一聲,
“元夜敢當街殺人,躲是躲不過去的,老子想親手掀翻了他!”
“好!”
慕容伏羅寬慰的笑道,
“你先休息幾日,衛王會替你做些安排。”
還好那一箭傷的不深,陸遮休養了三日便能下地走路。
又過了幾日,陸遮正喝著林小奴親手煎的苦藥,忽然一道旨意到了獨孤府。
封雍州校尉陸遮為雍州司馬,統領雍州大小軍事,特令其查辦,皇城內近日興起的童謠之事。
“看來這就是衛王的安排了。”
陸遮接了旨,心裡十分狐疑,
“居然封了老子這麼大個官,鄴城最近有什麼童謠?”
還是那座僻靜的偏院,陸遮坐在桌前一臉震驚,
“還有這樣的事?”
獨孤如願低著頭,輕輕拍著桌角,
“太醫令親自確認過,絕沒有假。”
慕容伏羅站在桌邊,
“此事只有在時機成熟時才能揭出來。”
“時機...”
陸遮想起馬場長棚下,元夜那張陰險的臉,
“便是搬倒元夜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