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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初到鄴城

百年前,薊武帝滅了後燕,統一北朝,定都鄴城。

半月以來,陸遮跟著慕容伏羅日夜兼程,終於到了皇都。

這座北朝第一都的巍峨輪廓,此時正倒映在陸遮眼中。

青灰色的城牆高聳矗立,三重簷歇山頂的朱明門高懸城樓,子母闕臺分列兩側。

百年皇都底蘊深厚,龍驤虎步,如盤龍臥野。

一隊人馬老早便等在城門前,遠遠見到慕容伏羅,一個長相俊朗的中年人笑著策馬迎了上來,

“老慕容!”

慕容伏羅跳下馬車,上前躬身施禮,

“一別許久,兄長風采不減。”

陸遮見兩人似乎十分熟悉,湊到劉靈生身邊,

“這人是誰?”

劉靈生瞥了一眼陸遮,低聲道,

“他叫獨孤如願,是刺史大人的結拜兄長,官拜太常,乃是幷州豪族。”

獨孤如願拉著慕容伏羅,一路說笑著走向馬隊,

“我在這等了快一個時辰,就是為了能先選幾匹良駒。”

北朝人人尚武,皇都裡的豪族更是把寶馬良駒視若珍寶。

慕容伏羅投其所好,常年從柔然、河西兩地尋覓好馬,入秋時再帶到鄴城,送給一眾豪族官員。

所以這些人一見到慕容伏羅,便喜出望外,人人都將他視作好友。

獨孤如願轉了兩圈,挑了幾匹河西馬,忽然見到了颯露紫,頓時雙眼放光,

“這可是匹難得的寶馬!”

說著伸出手,想要摸摸馬頭。

颯露紫猛地噴了一聲鼻息,躲開他的手,甩頭擺尾顯得十分暴躁。

陸遮一把拉住韁繩,抱拳道,

“在下這匹馬性子頑劣,別傷到大人。”

慕容伏羅拉過陸遮,笑道,

“兄長,這是我麾下校尉,陸遮。”

獨孤如願“哦”了一聲,

“柔然人說的六鎮屠夫便是你了?”

想起柔然外史提起陸遮時哭喪臉的樣子,讚道,

“好手段!夠狠辣!配得上這樣的好馬!”

陸遮笑道,

“大人謬讚了。”

見過了面,獨孤如願拉著慕容伏羅走進朱明門。

城內商賈雲集,人聲鼎沸,隨處可見林立的高樓酒肆。

中軸街以巨大的青石鋪成,寬闊平坦,慕容伏羅帶來的百餘匹馬隊走在上面,也絲毫不顯擁擠。

林小奴挑開窗簾,悄悄探出頭,空濛的眸子好奇的四處眨著。

陸遮放慢腳步來到馬車旁,看著林小奴應接不暇的樣子,笑道,

“等一會安頓好了,咱們四處轉轉。”

大隊人馬沿著鳳翔大街拐進了一處岔路,走了沒多久便到了獨孤如願的府邸。

他既是幷州豪族又是九卿之一的太常,府邸自然非同凡響。

前後共有七進庭院,如沒人領著,陸遮幾乎走丟了路。

雖然府邸佔地寬廣,奢靡華貴,可獨孤如願的書房卻在一處僻靜的偏院。

書房裡佈置的簡單整潔,古樸雅緻。

慕容伏羅與獨孤如願在桌前對面而坐,

“那件事確認了麼?”

獨孤如願伸過茶壺,斟了杯茶,

“太醫令還在找機會試探,暫時不能確定。”

慕容伏羅一向以笑面示人,此時竟露出陰沉的神色,

“馮太后為了奪權,真能幹出這樣荒唐的事?”

獨孤如願低聲笑了笑,輕輕晃動手中茶杯,

“她那樣的人什麼事幹不出來?宇文烈他們知道你到了,今晚在我府裡為你洗塵。”

宇文烈與獨孤如願同是幷州豪族,私交甚好,官拜太僕寺卿,管理著全國的馬政事務。

他的府邸便在鳳翔大街東邊,是最熱鬧繁華的所在。

此時陸遮正帶著林小奴路過這裡。

他本以為女孩兒家,初到皇都,必定想買些簪環首飾、胭脂水粉之類。

哪知在鳳翔大街上溜達半天,林小奴竟在書肆門口停下了腳步,

“陸哥,我想進去瞧瞧,買本醫書。”

沈肅肅然起敬,認真道,

“林姑娘聰敏好學,真乃我輩典範!”

林小奴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

“我最近在醫館問診,感覺自己醫術不精,怕耽誤了別人。”

“我們小奴非是一般女子!”

陸遮讚歎一句,大手一揮,

“走!進去瞧瞧。”

書肆本就不是生意興隆之地,店內並沒有多少人。

老闆目光陰沉盯著兩個穿著寒酸的人,猛地站起身,

“喂!你們兩個,買不起就不要站在那看!擾了我的生意!”

“書價貴如金,便是這一點阻了多少寒門中的好學之人。”

沈肅看著那兩人,嘆了口氣,

“我當年看書,全靠韓兄買來送我。”

陸遮見那兩人被老闆罵的抬不起頭,便想幫他們結了書錢。

剛邁出一步,一個白衣公子忽然伸手攔住了那兩人,

“二位喜歡哪本便拿走,我替二位結賬。”

老闆見有人結賬,便也不再言語。

送走了兩人,白衣公子轉身向陸遮笑道,

“我見閣下似乎也有出頭之意,卻被在下搶了先,對不住了。”

陸遮見那人長得十分俊雅,氣態雍州,絕非一般人家出身,

“公子別客氣,在下陸遮。”

白衣公子聽見“陸遮”兩個字,愣了一瞬,回禮道,

“在下元昭。”

姓元?原來他是皇室宗親。

陸遮抱拳道,

“幸會。”

元昭猶豫一下,問道,

“請問閣下可是六鎮之人?”

大爺的!沒想到老子的名字連薊朝的宗親都聽說過了。

陸遮笑道,

“不錯,在下出身鐵衣鎮。”

“真是你?”

元昭一下來了興致,上下打量陸遮,

“我聽堂兄說過,你奔襲兩千裡,在柔然部落大殺四方。”

兩人越談越投機,一直到天將傍晚,陸遮才離開書肆,回到獨孤府。

獨孤如願備好了洗塵宴,把慕容伏羅奉在上首。

宇文烈坐在下首,端起酒杯遙敬道,

“慕容兄!我明日正急需良馬,幸虧你這時到了,一會我先去挑兩匹。”

慕容伏羅心中好奇,宇文烈掌管全國馬政,手裡並不缺少寶馬良駒,

“何事這麼著急?”

“哼!”

宇文烈身邊一人冷哼一聲,

“元夜那豎子在北境平定流民立下些功勞,又仗著太后寵信,飛揚跋扈!”

說話的人名叫崔弘度,出身清河崔氏,官拜吏部尚書,掌管官員考核升遷,權柄不小。

說起元夜,他越發惱怒,

“他最近弄了個武鬥賽馬,咱們已經連輸兩場!”

武鬥賽馬是薊朝皇室豪族之間常有的競技遊戲,比賽內容繁瑣,十分複雜,不僅考量戰馬良莠,對騎手也有很高要求。

獨孤如願端起酒杯,低聲道,

“馮太后扶持元夜迅速崛起,已對衛王造成很大威脅。”

“他命我們明日必須贏下馬賽,搏回一些臉面。”

他口中的衛王,名叫元悠,是薊朝前代中興之主宣帝之孫,還兼任著門下省侍中,行宰相之職,與馮太后一黨正鬥得血雨腥風。

獨孤如願端著酒杯忽然一頓,

“說起武鬥賽馬,你麾下不正有一員虎將麼?”

慕容伏羅微微一笑,目光瞟向一旁的雕花木窗。

就在隔壁,陸遮正拉著慕容麟喝的起興。

慕容麟被他逼的無可奈何,已經一連喝了幾杯。

陸遮看他面無表情的往嘴裡倒著酒,心裡偷笑,

“大爺的!你天天像榆木雕出來的一樣,老子倒要看看,你喝多還繃不繃得住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