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遮帶著人馬,裹了馬蹄悄悄向南而去,只留下一座空營。
胡女凰兒與韓如晦同乘一騎,雙手抱住他的腰,飽滿的峰巒緊緊貼在韓如晦背上。
見陸遮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韓如晦怒道,
“這胡女尋死覓活,非要跟來!”
“奴婢既然跟了韓先生,便是韓先生的人。”
凰兒微微側臉,柔順的趴在韓如晦背上,
“就算死,奴婢也要死在韓先生馬前。”
陸遮見韓如晦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來。
眾人向前跑了不到兩里路,忽然身後火光沖天,馬聲嘶鳴,當先一人滿面虯髯,正是烏絡。
“大爺的!”
陸遮罵道,
“來得可真快!”
說著揚起馬鞭,帶著一眾騎兵向前衝去。
一直跑了兩個多時辰,北寒山已漸漸出現在眼中。
過了北寒山便是薊朝境界,烏絡帶著大批騎兵,明火執仗,絕對不敢輕易過界。
陸遮不禁奮馬揚鞭,加快了速度。
忽然間,一隊騎兵從斜刺裡衝出,擋住了陸遮的去路。
這隊騎兵出現的悄無聲息,彷彿憑空出現一般,正是烏絡的雪豹騎。
陸遮勒住馬,轉頭看向追來的烏絡。
“陸兄弟怎麼走得這麼匆忙?可是小王招待不周麼?”
烏絡策馬上前,單騎來到陸遮身前。
陸遮笑道,
“剛收了封家書,家裡的母豬難產,所以急著回去。”
烏絡猶豫片刻,嘆息道,
“可汗的信使,正跟幾個侍女在大營飲酒。”
揮揮手,雪豹騎陣型微動,讓出一條出路,
“陸兄弟,下次...咱們恐怕要在陣前相見了。”
陸遮抱拳在馬上微微一躬,轉身帶著人馬穿過雪豹騎,向北寒山而去。
清晨,燼烽鎮外,“真王”旗隨風展動。
燕十三見陸遮平安歸來,不禁鬆口氣,迎了上去,
“你能平安回來就好,真王正召集眾將議事。”
陸遮跟著燕十三向營內走去,
“朝廷新換的統帥元夜,可有什麼動向?”
燕十三眉頭緊皺,
“他率軍到了六鎮境內便築了一道防線,堵住所有要道,劉安將軍被隔在了外邊,咱們的糧道斷了。”
“万俟將軍已經派人四處...借糧。”
“大爺的!什麼借糧,不就是搶麼?”
陸遮暗罵,
“這時候在六鎮境內四處搶糧,不怕人心渙散?”
兩人匆匆走進主帳,步六孤拔凌坐在一張大椅上,看向陸遮,
“如何?”
陸遮抱拳道,
“稟真王,柔然人背信棄義,未能出兵。”
步六孤拔凌沉下臉,語氣陰沉,
“朝廷情勢有變,此事倒也不能全怪你。”
“報!真王!”
傳令官匆匆跑進帳內,
“元夜發了一封昭告。”
步六孤拔凌接在手裡看了幾眼,環視眾人,冷笑道,
“元夜說只要你們殺了我,朝廷便會招安,有高官厚祿等著你們!”
万俟奴第一個站起身,急忙跪倒在地,
“末將誓死追隨真王!”
眾將反應過來,也紛紛跪倒,跟著齊聲高呼。
陸遮混在人群裡,心裡大罵,
“大爺的!步六孤徹底昏頭了!事到如今,怎麼還能試探眾人?”
步六孤拔凌大吼一聲撕碎了昭告,仰頭狂笑不止,竟隱約有些癲態,
“糧道雖斷,可營中糧草充足!咱們這便整頓軍馬,本王親自率軍,殺了元夜那小兒!”
“報!”
傳令官狂奔進帳,俯身跪倒,
“斥候傳來急報,柔然在邊境附近集結兵馬,動向異常!”
“陸遮!”
步六孤拔凌咬著牙冷笑一聲,目光飄向陸遮,
“本王許你三萬騎兵,北拒柔然!”
陸遮緩緩站起身,低頭道,
“末將領命。”
他不願留在帳中,領了軍令,便轉身走出大帳。
不知何時,朔風草原上風雲突變,滾滾陰雲遮天蔽日,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陸遮伸出一隻手,喃喃道,
“要下雨了...”
暴雨如期而至,如飛流的瀑布從雲端傾瀉而下,九曲十八彎的朔水河,水位暴漲,從草原深處奔流而來。
陸遮帶著三萬騎兵出了邊境,紮好營寨,便來到河畔,靜靜望著上游。
林小奴在泥濘中艱難拔著腿,來到陸遮身後,
“陸哥,韓先生準備好了。”
陸遮轉過身,看著林小奴被泥濘打溼的長裙,眉頭輕皺,俯下身一把抱起了她,向大營走去。
林小奴把羞紅的小臉藏在衣襟裡,嘴角微微彎起,帶著甜甜的笑意。
大帳裡,韓如晦站在沙盤前,仔細的看著陸遮壘起的地形圖,手指藏在袖中,默默盤算著時辰。
陸遮帶著林小奴走進帳中,伸出手指在沙盤上輕輕劃了一個圈。
見韓如晦向自己微微點頭,陸遮揮手推平沙盤,
“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
韓如晦深施一禮,大步走出帳外。
“報!”
傳令官急跑進帳中,
“斥候發現了一隊柔然先鋒。”
陸遮抓起一把細沙,揮手灑落,
“刀疤臉,跟我去瞧瞧!”
柔然騎兵以機動著稱,向來一戰既走,來無影去無蹤。
此時這隊千人先鋒已經摸到了大營百里之外。
陸遮帶著二百騎兵遠遠望見正下馬休息的柔然人,猛然催動颯露紫,發起衝鋒!
暴雨如注,猛烈的雨落聲,遮住了馬蹄聲響,當柔然人發覺陸遮時,他已在百步之外。
破甲弩穿透雨幕,還未來得及上馬的柔然騎兵慘叫著中箭栽倒。
陸遮調轉馬頭,在百步外畫了道弧形,向西而去。
回過神的柔然騎兵,急忙上馬,向他追來。
陸遮故意放慢下速度,回頭望見柔然騎兵再次進入百步之內,抬手一揚,破甲弩應手而發。
鮮血飛濺,戰馬哀嘶,柔然先鋒的前排騎兵再次中箭落馬。
陸遮帶著人馬左衝右突,始終保持在百步之外。
柔然長弓的射程遠不及破甲弩,每次未等進入射程,他們便先被白羽箭刺穿了咽喉。
這隊先鋒漸漸招架不住,調轉了馬頭向北倉皇逃走。
陸遮勒住馬,看著滿地柔然騎兵的屍骸,只覺暴雨打在臉上十分痛快,不禁朗聲大笑起來。
“刀疤臉!死的,砍下頭串起來!活的,給老子帶回去!”
說著話,猛然間一揮劍,斬下一顆柔然騎兵的頭來,拿在手裡高高舉起,
“諸位!此次出征,砍一顆頭,到我這換二斗米,童叟無欺!”
騎兵們頓時興奮的漲紅了臉,歡呼聲如驟然炸響的悶雷,在朔風草原上久久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