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恬是被趕下車的。
出了停車場,周磁一路開車不遠,隨便找了個熱鬧的街角後熄火停車。
後座上,程恬已將自己收拾好。
“聽著。”周磁朝後靠去,他揚眉,透過後視鏡看向那張潮紅未消的臉,冷聲警告,“看在我們睡了幾次的份上,我好心送你一句,我對你跟周政之間的破事不感興趣,你想算計誰我也管不著,但我不愛沾兄弟的女人,這是最後一次。”
說完,密閉的車廂裡傳來清脆的“啪嗒”聲,車門解鎖,等著程恬自行下車。
程恬也不含糊。
她被幾次三番的羞辱,見識到了周磁的冷血與惡劣,不會賴在他車上不走。
反正也撕破臉了,謊話一個又一個的被戳破,她也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講些虛偽的話來給自己拉好感票,她很果斷,看都沒看周磁一眼的直接開門下車。
毫不留戀。
只是下車的那一瞬,她脖子上戴的那條鑽石項鍊脫落掉在了周磁的車上。
並無發覺。
但,真是做恨。
程恬氣不過,不忘罵了一句“就當是被狗咬了”,接著甩手重重的關車門。
然而下一秒,像是存心報復似的,越野車一腳油門出去,甩了她一臉的尾氣。
翻臉無情。
“你神經病啊!”程恬被嗆的睜不開眼,捂著嘴直咳嗽,眼淚都飆出來了。
然,車子混在夜色裡消失不見。
深夜。
程恬站在繁華的街頭,發現從這裡到學校的路程太遠,回去宿舍也關門了。
更何況,她這一身的打扮過於高調,真回去了,保不齊要傳出哪些新謠言。
程恬想給林淼打個電話,又想起她最近麻煩纏身,在家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還是算了。”她搖搖頭,衡量了半天,選擇先回程家住上一晚再說。
反正大四了,再有兩個月畢業,最近也沒什麼課著急上。
是夜,薄霧籠罩。
京市主幹道條條暢通,計程車平穩的開下高架橋,將一盞盞路燈勻速後移,朝著郊區的別墅群開去。
車內,音響里正揚起女主播字正腔圓的甜美嗓音,提醒著各位市民今夜凌晨下至暴雨,各位出行注意安全的廣播。
程恬這兩天累得不輕,她握著手機,半闔著眼的靠在椅背上。
這一路,周政再沒給她發過一條訊息,連平日夜裡慣有的晚安也沒了。
倒也沒什麼。
陪人演戲也累,只是冷不丁想起周磁,程恬心中鬱結難消,氣的在心裡罵了他不下一百句混蛋。
只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周磁這條路可能是行不通了。
程恬有些心煩。
接著,計程車熄火停下,她透過車窗朝外看,立於夜色下的正是程家別墅。
是套三層洋房,很時興的歐式風格,前院裡有棵海棠樹,風一揚簌簌作響。
說起來,程家做房產生意是有錢人,但京市根深蒂固的名門、豪門太多,程家早年從外地遷來久居,也就擠不進京市的上流圈子,程家有名但算不得什麼。
平日裡,大伯母說的最多的就是省錢,家裡的燈更是不許多開,說是浪費。
但今夜看似格外不同,每三層裡外盡是燈火通明,將天色都映照的半邊亮。
到了。
但有些奇怪。
程恬眼眸閃了閃,隨即掃碼付錢的下車,想了想,朝著大門走去按了門鈴。
很快,門內院子裡,揚起女人粗獷的大嗓門。
“來了!”
是保姆張媽。
她一路小跑的喊著,一開門,突然愣了下,小聲道,“二小姐,你怎麼回來了?”
程恬站在門外,解釋道,“要入夏了,想回來收拾點衣服。”
她過去每一個月回來一次,一是看望大伯父,二是回來收拾些換季的衣物。
月月如此,無一例外。
所以,她照例今天按這裡回來,不稀奇,按理說,張媽也不該是這個態度。
當然。
她從上大學起就幾乎住校不太回來住,至於她與周政談戀愛的事,家裡人也不知情,她回來之前,怕大伯母看她不順眼,還特意將身上那件髒的裙子換下來。
在附近商場買的。
一如既往的白短袖、牛仔褲、帆布鞋,將捲髮紮成一個馬尾辮,渾身上下淨算花銷不到三百,簡單又便宜的裝扮,不足以令人看出端倪。
唯獨項鍊沒了。
她又偷著繞回停車場裡找了兩大圈也沒找到,估計是丟了,還不知周政要是問起時該怎麼解釋。
程恬只嘆老天爺長眼,不屬於自己的到底是會失去,不然還能賣筆錢傍身。
她最近血虧的太多。
都怪周磁。
程恬心裡煩悶,人又很累,想要進門,卻被張媽一反常態的給攔了下來。
她很為難,“哎呀,二小姐,你說你要回來早跟我說一聲呀,我好通知太太,你看這事兒整的,這……”
“不方便嗎?”程恬被堵在門外,她眼皮子一跳,朝著裡面張望了眼。
“是誰回來了嗎?”她心裡有個猜測,試探性的又問。
“是大小姐回國了。”張媽深知程恬經常被程琳琅欺負,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聞言,程恬心一顫,一股恨意湧上心頭,但面上依然親暱,彎著眼睛笑,“姐姐回來啦!”
程琳琅比原定回來的日子提前了一週。
不過,她要回來就回來,她又不礙事,為什麼今天還不能進門了?
張媽又說,“是家裡來了貴客,太太特意囑咐過,不許閒雜人等進門打擾。”
閒雜人等?
程恬笑意微僵。
針對性太強了,明知道她今天會回來,不就是說給她聽的?
但這個貴客?
程恬深知自己今天肯定是進不去了,溫聲道,“好,張媽,那我改天回來,替我跟大伯父、伯母問聲好。”
見她乖巧離開,張媽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連忙轉身將大門給關上。
生怕她進來。
程恬靜靜地站在門外。
良久,她苦笑了下,仰起頭看向三樓右側角落盡頭的那扇不起眼的窗子,隔了層灰濛濛的玻璃窗,裡面裝著的是她那逼仄的房間,而如今竟然也回不去了。
程恬斂眉,迎著夜色轉身離開。
她想,真是可惜了這筆略貴的打車費,早知道這樣,她就用來開個小旅店的住一晚。
但,接下來該去哪兒呢?
她身上的錢也不太多了。
很快,如廣播講的那樣,夜色濃霧漸起,風聲大了些,連空氣也潮溼了不少。
是下雨的前兆。
郊區這塊不好打車,程恬嘗試用手機訂車半天未果,她試圖趕在下雨前繞出這片區域,結果路過後院那條街上時,她突然瞳孔緊縮,看見不遠處的樹蔭下停了輛無比眼熟的跑車。
車牌號極其眼熟。
是周政的車。
程恬還有什麼不懂!
所以,程琳琅突然回來,他就馬不停蹄的立刻趕了回來,甚至是登門入室!
可他從前接送自己時,都是停在遠處的兩條街上,說是怕對她影響不太好。
她以前理解,畢竟二人地位懸殊,周政是京圈新貴,無數媒體的眼睛正盯著他。
多可笑啊!
不與自己露面,不是怕媒體亂寫,是為了等著與程琳琅攜手出入的這一天!
這三年,他哪有一句實話!
程恬笑的眼淚都嗆出來了,她拿出手機,直接給周政打了個電話。
第一次,沒接。
第二次,第三次……
終於,他接了。
“有事嗎?”
第一次,他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聲音冷淡帶有疏離感,但只要肯仔細聽,那邊還伴有女人嬌笑的聲音。
是程琳琅的笑聲。
化成灰她都認得。
程恬心如刀絞,她眼圈通紅,死死盯著別墅二層的玻璃,但嗓音還是笑著。
“阿政,我想你了。”她嗓音輕柔的撒嬌,“你在哪裡,我去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