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霧氣在石牢內凝成細密水珠,
沈若雪的素白中衣被撕開半幅,雪白的鎖骨下血蝶紋在燭火中振翅欲飛。
李承淵的玄鐵護甲壓得她喘不過氣,喉間鐵鏽味混著他失控的喘息:“當年寒潭結髮,你分明說此生非我不嫁—
“放肆!“
沈若雪指尖銀針抵住他頸脈,髮間東珠簾早已散落,“本宮是大唐郡主,豈容你僭越!“
她抬膝猛擊他腰腹,卻被他單手扣住腳踝,戰靴鋼刃在青磚上刮出刺目火星。
裂帛聲驚起樑上昏鴉,李承淵盯著她肩頭硃砂痣,那是同心咒未褪的印記:“好個冰清玉潔的郡主!當年藥王谷七夜纏綿,你可不是這般貞烈!“
他染血的拇指撫過她顏抖的唇,突然咬破舌尖渡進腥甜,“你這裡....這裡....哪處沒烙著我的印?“
沈若雪猛然弓身,金針刺入他手腕神門穴:“那夜是為解蠱!我李若雪縱使萬劫不復,也絕不做你李承淵見不得光的外室!“
她扯開破碎衣襟,心口處竟有枚嶄新的守宮砂,“看清楚了?徐慧湘替你生兒育女,我卻還是完璧——絕對不能被你玷汙。”
“完璧?“
“玷汙?”
李承淵瞳孔驟縮,突然癲狂大笑。
笑聲震得石壁蛛網簌簌而落,他踉蹌起身時,玄甲刮下沈若雪一縷青絲,”原來在你心裡,我李承淵對你痛徹心扉的感情竟是玷汙。”
鐵門轟然洞開,風雪卷著戰鼓聲湧入。
李承淵逆光而立的身影晃了晃,肩頭箭傷崩裂的血順著魚鱗甲紋蜿蜒成溪:“末將....告退。“
最後二字輕如嘆息,裹著冰渣砸在滿地狼藉中。
沈若雪攥著染血的杏花簪蜷縮牆角,簪尖刺入掌心的痛楚不及萬一。
石壁忽傳來機關轉動聲——李輔國陰側惻的笑從暗格裡飄出:”郡主這出戏妙極,只是老奴好奇....“
他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她裸露的肩,“若他真用強,您這守宮砂可能保得住?”
“滾!“
暴雨梨花針擦過宦官面頰釘入石縫,沈若雪顫抖著裹緊殘破外衫。樑上懸著的同心蠱鈴突然齊鳴,她望著地牢外那道沒入風雪的身影,心痛如絞。
…………
寒風穿透薄霧,
徐慧湘倚在藥廬的竹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神農秘典》泛黃的頁角。
爐火將熄未熄,映得她眉心血蓮褪去妖異,反倒顯出幾分倦色。
門扉輕響,李承淵的玄甲上凝著夜露,靴底碾碎一片枯葉的脆響驚得她指尖一顫。
“娘子……”他嗓音沙啞如粗糲刀刃,掌心覆上她微隆的小腹,“可有解法?”
徐慧湘微微抬眸,燭火在他眼底躍成兩點猩紅。
她忽地輕笑,白裡通紅的指尖描摹他護心鏡上的狼首紋:“夫君問的,是范陽城的戰局……還是你我三人這孽債?”
李承淵喉結滾動,猛然攥住她手腕:“同心咒!我要解了它!”
藥杵“噹啷”墜地,徐慧湘眉心血蓮驟然泛起紫光:“為何?”
他閉目深吸,昨日地牢中沈若雪破碎的素衣與染血的守宮砂在眼前翻湧:“她寧肯剜心剔骨……也不願再與我糾纏半分。”
徐慧湘指尖倏地收緊,蠱紋如毒蛇游上脖頸:“李承淵,你可知道解咒的代價?”
她扯開衣襟,肩部血蓮隨呼吸詭譎起伏,“蠱蟲離體,前塵盡忘。你與她藥王谷的七年……寒潭的誓約……皆成飛灰!”
李承淵單膝跪地,玄甲壓碎青磚:“若不忘,便是永生折磨!”
“既然她已忘舊誓,留同心咒又有何用?”
“不如解了這該死的解鎖,放她歸去。”
“也好過現在肛腸寸斷,痛徹心扉來的強。”
徐慧湘美眸閃現出震驚之色。
良久,
徐慧湘默然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解了這同心咒。”
更漏滴至卯時,徐慧湘忽地咬破舌尖,血霧噴在《神農秘典》殘頁上。硃砂勾勒的經絡圖驟然發亮,映出“陰陽逆脈,蠱破魂歸”八字。
“躺下。”
她指尖銀針淬著幽藍寒芒,“夫君,此蠱以雙生血為引,離體時如抽筋剝骨……你且忍住了。”
第一針刺入百會穴時,李承淵眼前閃過沈若雪及笄那日的笑靨——少女捧著冰蓮簪,說“同心結發,生死不渝”。
“呃!”
第七針扎進心俞穴的剎那,他渾身筋脈如被烈火灼燒。徐慧湘腕間銀鈴碎成齏粉,腹中胎兒猛然踢動,蠱紋自她小腹瘋狂蔓延至鎖骨。
“娘子……停手……”
“遲了!”
她厲喝一聲,金針貫穿他膻中穴。一隻赤紅蠱蟲自傷口鑽出,振翅時抖落磷粉如血雨紛飛。
李承淵瞳孔驟縮——蠱蟲腹甲竟刻著“若雪”二字!
徐慧湘徒手攥住毒蠱,任其獠牙刺入掌心:“十六年前藥王谷,師父將雙生蠱種種入你我血脈……如今,該還了!”
她猛然將蠱蟲按向燭火,淒厲蟲鳴中,兩人心口血蓮寸寸褪色。
窗外驚雷炸響,沈若雪忽然從榻上驚醒。
鎖骨血蝶紋裂開細縫,最後慢慢消失,一滴黑血墜入枕畔杏花簪……
晨光刺破雲層時,李承淵怔怔望著銅鏡——心口光潔如新,唯有沈若雪咬出的舊疤泛著淡紅。
“她此刻……”
“正在嘔血。”徐慧湘癱坐在地,掌心焦黑的蠱屍化作灰燼,“同心咒連的是三魂七魄……從今往後,她再不會為你痛了。”
李承淵突然將人攬入懷中,戰甲寒涼硌得她生疼。
徐慧湘聽著他狂亂心跳,恍惚想起大婚那夜——他說“玄甲為聘,江山為諾”,可如今這江山未定,諾言已碎成扎入血肉的冰碴。
簷角銅鈴忽被風雪扯落,遠處城樓上,一襲白衣墜入烽煙。
李承淵的虎符自掌心滑落,砸出驚天悶響——
原來剜心之痛,不在蠱毒,而在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