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站在不遠處,臉色陰沉,雖已料到這般情形,但親眼所見,仍覺的很是荒謬。
堂堂世子妃竟躲在假山後,戲弄一群稚子?
他自幼恪守世家禮訓,會在幼安被欺負時出手阻止,但在他看來,此事該稟明長輩管教,豈能這般兒戲?
而且,做了事就跑,她就是這麼教導幼安的?
沈翊胸口鬱氣翻湧,他的那兩位叔母可不是善茬,思慮片刻,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揮袖向楚月璃離去的方向追去。
二房正廳內,二房賈夫人和三房虞夫人坐在桌前,瓷盞中的君山銀針正浮沉舒展,兩人看向對面站著的楚映雪。
楚映雪笑著行禮道:“二叔母,三叔母,映雪過來看看你們!”
賈夫人突然將茶盞重重一擱,冷笑道:“喲,敬茶那日你將我們越哥嚇哭,回來後我以為你會上門致歉,特意備了茶水果子候著,沒想到,等了幾日都不見人影,現下怎麼想起我們了?”
楚映雪笑容一滯,尷尬的維持著行禮的姿勢,額頭冷汗直流。
那日,她在竹板上足足跪了十二個時辰,在床上躺了整整兩日,現在膝蓋還紅腫著,此刻更是鑽心的疼。
虞夫人看向賈夫人,笑道:“二嫂別嚇著孩子,咱們這些老骨頭在國公府熬了半輩子才學會眉眼高低,映雪還年輕,考慮不周也是正常。”
楚映雪暗咬銀牙,賈氏雖刻薄倒也直接,這虞氏就是個笑面虎,笑裡藏刀,看似在打圓場,實則句句都在說她不懂事!
不過......
若讓這兩人對上楚月璃,那就有好戲看了!
想到這,楚映雪聲音放軟:“是映雪之前不懂事,今日特意前來跟兩位叔母賠禮!”
她示意翠竹呈上紫檀木匣,繼續道:“這些是家母備給二位叔母的見面禮,原本是讓世子妃送來的,可映雪見她卻遲遲未動,實在過意不去,便拿了過來!”
虞氏眼睛一亮,起身將她扶起,拉著她坐到桌前,柔聲道:“你這孩子,太見外了,什麼賠不賠禮的,多見外啊!”
楚映雪與她說笑了幾句,見一旁賈氏一直盯著桌上的木匣,她笑著將匣子一一開啟。
木匣開合的瞬間,兩人目光驟然凝滯,只見第一匣中盛著上等雪燕,盞盞色澤如銀,第二匣整齊碼著金錠,第三匣則擺滿孩童的玩具,各個製作精美樣式特別。
楚映雪看向兩人,笑道:“這是家母的一點心意,望兩位叔母不要嫌棄!”
賈氏和虞氏對視一眼,皆是難掩的驚詫,都是京都世家女眷,她們當然知道這位從姨娘抬為正室的喬氏,聽說她是嬴州富商之女,沒想出手竟這般闊綽!
賈氏皺眉問道:“世子妃將這些厚禮扣著不送,莫非是瞧不上我們這些庶房?”
楚映雪垂眸掩住笑意,小聲說道:“這,世子妃的心思,映雪哪敢妄加揣測......”
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像極了在替楚月璃遮掩,賈氏滿臉不悅。
虞氏眼底閃過精光,柔聲說道:“還是映雪懂事,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哪像那個楚月璃,心思深沉,一看就是個不討喜的!”
雖然知道虞氏說的未必是真心話,但楚映雪聽著還是很舒心。
她指著那箱玩具說道:“這些都是舅舅在各地尋來的,雖不是多值錢,但也算新奇,孩子們最喜歡了,哥兒姐兒們呢?”
虞氏笑吟吟的命丫鬟將盛著燕窩和金錠的匣子仔細收好,溫聲道:“那幾個皮猴兒定是又溜出去野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若是見著這些稀罕物什,怕是要歡喜得蹦起來。\"
她親熱地拉住楚映雪的手,”好孩子,今日定要留下用膳,待會兒讓他們好好給你道個謝。\"
楚映雪立刻應了下來,笑晏晏的與二人聊起家常,卻總是不經意的將話頭往楚月璃身上引。
賈氏因送禮一事對楚月璃頗有微詞,言語間盡是諷刺。
虞氏卻是個老狐狸,一面應和著,一面卻將話峰往別處引。
楚映雪看得分明,有虞氏在,這兩房怕是不會主動找楚月璃事的。
楚映雪絞緊了手中的手帕,心裡盤算著該如何挑起事端。
突然,院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賈氏瞬間聽出是越哥的聲音。
她騰地站起身,快步走向門外。
一出門,就見越哥像個炭糰子般撲來,在她錦繡裙裾上摁出十個黑手印。
無錯書吧越哥抱住賈氏的大腿嚎道:“祖母,有人欺負我!”。
賈氏為越哥擦了擦眼淚,剛想詢問,就見身後三房的幾個哥兒姐兒同樣都是一身狼狽。
虞氏也走了出來,見狀臉色一變,立刻上前檢視。
她撫著孫兒沾滿炭灰的小臉,看向嬤嬤,原本溫柔的嗓音跟淬著毒似得問道:“誰幹的?”
嬤嬤回稟道:“幾位小主子跟幼安在花園玩耍,一時起了衝突,被弄成了這樣......”
楚映雪也跟了出來,嘴角噙著掩不住的笑意,機會這不是就來了嗎!
她開口道:“幼安一個小孩子,沒有大人撐腰,哪能想到這麼惡毒的法子?”
下人是覺不敢的,楚映雪這話雖未點破,但所有人皆知,她說的是楚月璃。
虞氏狹長的鳳眼眯起,聲音從牙縫中擠出:“欺人太甚,走,我們去棲霞閣!”
棲霞閣外,楚月璃幫幼安理了理衣領,輕輕颳了刮他的鼻子,囑咐道:“一會兒見到祖母,要記得行禮,其餘的都不用管,有母親在呢!”
幼安乖巧的點了點頭。
身後傳來雜沓腳步聲,楚月璃回頭望去。
只見賈虞二人已帶著\"小黑炭\"們殺氣騰騰逼近,楚映雪慢悠悠的跟在最後,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賈氏揚手將裝炭灰的竹簍砸過來,怒道:“楚月璃!看你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