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過年，幾個孩子放寒假回來了，小黑壯實了，被李紅兵牽到了菜園看院子，兄妹幾人還給小黑搭了一個小房子，裡面放了稻草，狗盆、喝水的，一應俱全。

他們還擔心小黑被人欺負，所以，給小黑的繩子放得有點長，萬一真的有人意圖不軌，小黑就可以衝過去，狠狠地咬上一口。

村裡結算了錢和票，大半年的時間，談秋荷一個人幹三份活兒，所以，等她的錢結算出來，村裡不少人都驚呆了。

談秋荷深吸一口氣：“辛辛苦苦了這麼久，可算是能還大家的債了，我們家紅月的病，多虧了你們大傢伙，所以，小本子我都帶來了，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就把債還了！”

至於糧票和布票這些，談秋荷沒打算動。

現在的票不容易得到，特別是一些工業品的票，像洗衣粉啊之類的，有錢都買不到。

大家一聽，都高興了起來，他們之所以沒有擠兌談秋荷，很多時候，便是因為他們想到了談秋荷還欠著他們的錢，要是不讓談秋荷幹活，那欠他們的錢怎麼辦？

談秋荷還了債，手裡頭一下子就燒了一半的樣子，好在談秋荷乾的活兒多，哪怕是還了債，手裡還能剩下一些。

可就算如此，大家看她的眼神還是有些火熱，談秋荷很清楚，她幹得多，可現在手裡還剩下不少，看著跟他們幹了一年的收入差不多，心裡不平衡了。

談秋荷拿著錢，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明天還要去鎮上，給立國的領導匯錢，當初紅月多虧了他呀，要不然，我們都沒辦法出院，這都欠了人家半年了，剩下這點錢也不夠，先還一點吧，唉！”

大家聽完談秋荷的話，原本還有些嫉妒的，很快便滿是同情地看著談秋荷。

回到家，談秋荷趕緊叫來了幾個孩子。

“紅兵，把錢拿出來，還有這些票，快放好！”

賣了半年的蔬菜，談秋荷還一天干三份活兒，這大半年的時間，多少也算是有點家底的人了，欠包政委的債，她賣了菜以後，都還了，所以，現在這些錢，都是他們母子幾人的了！

“紅兵，你數一數，看看有多少？”

談秋荷這開始整理票，他們一家四口，一年到頭的口糧，都在這裡了，布票，是按照一人一年幾尺布這樣來分的，糧食也是，肉票一個月幾斤。

“媽！”

李紅兵突然喊了一聲，嚇得談秋荷一哆嗦。

“媽，你猜猜，咱們有多少錢？”

李紅兵瘦削的臉上滿是紅暈，如此激動的他，還知道壓低了聲音：“媽，咱們現在還有五百二十八塊一毛四！”

李紅兵都不敢相信，談秋荷還了一二百的債，還有包政委的錢，前後加起來，光是還債，就是四百多，沒想到還能剩下這麼多，期間給李紅月買藥的錢還沒算呢。

“哥，小點聲，小點聲！”

李紅兵的聲音一再壓小：“我知道！媽，那咱們的票……”

要是換成以前，他們家的票只能勉強夠一家人維持一年的生計，但是鄭欽和給了談秋荷兩個選擇，可以要錢，也可以要票。

所以，談秋荷在錢差不多夠了的情況下，跟鄭欽和要了不少票，因為她知道，未來十多年二十年的時間裡，票佔據了普通老百姓的一生。

孩子們的鞋子要票，身上穿的衣裳要票，他們家平時用的盆、毛巾、洗衣粉等等，都要票，還有糧食，以前家裡那塊自留地裡種出來的小麥也好，玉米也好，根本不能讓他們一家幾口填飽肚子，所以，糧票是他們家最重要的東西。

“票也夠了，我算了算，咱們一家四口，一個人一個月，差不多有二十斤糧食！夠了，這些錢，明年也夠你妹妹吃藥的了！紅月啊，你看到沒有，咱家好起來了，好孩子，下次多吃點，多吃點，知道嗎？”

談秋荷清點好了家裡的票和錢，跟李紅兵說：“馬上就要過年了，咱家今年吃一頭大肥豬，剩下一頭大肥豬，咱們推到鎮上去賣了吧！”

他們這一帶，肥豬一般是送到肉聯廠去銷售。

前幾年，豬肉其實不是算是很難得的東西，但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哪怕是別人賒豬肉，他們也不敢要，因為沒錢，因為買不起！

“好！”

李紅兵自從有記憶開始，家裡還沒殺過年豬呢，他們長大後，家裡人手充足了，每年養一頭豬，大頭都是賣掉了，剩下別人不要的，談秋荷就會燻成臘肉，這樣能放一年，要吃的時候，割下來一點。

談秋荷家的豬肉送到肉聯廠去，因為豬很肥，三百斤的大肥豬，賣了一百六十多塊錢的樣子。

回到家，談秋荷就開始著手殺年豬了。

村裡能殺得起年豬的人家，屈指可數，談秋荷請了殺豬匠，專門來殺豬，安慕和今年過年也在村裡，他老家就在縣城，但他也沒要回去的意思，談秋荷便請他來幫忙。

鄉下，殺年豬的大事，隔壁李解放也來幫忙了。

談秋荷和林桂枝在廚房忙碌。

“嫂子，真沒想到，你們家今年養了這麼大一頭肥豬，我看了一下，怕是二百多斤！你們母子幾人啊，夠吃了！”

談秋荷笑著說：“紅月的身體不好，本來是想賣掉的，畢竟她現在每個月都要去縣城買藥，可轉念一想，醫生說了，她吃得好，身體好了，這豈不是也就是掙錢了？”

林桂枝點點頭：“紅月那孩子，現在看著是越來越水靈了，那她這個病……到底什麼時候能徹底好？”

談秋荷搖搖頭：“醫生只是說，現在國內是沒什麼太好的辦法，先這麼養著吧，吃點藥控制住，說不定未來醫學發展起來了，紅月的病就好了！”

談秋荷家剛殺了年豬，半頭豬還在院子裡擺著，訊息就傳到了崔氏他們家，也傳遍了大半個白鷺鄉。

所以，殺豬匠還在整理豬腸時，崔氏他們就來了，鄧金鳳和李立業看著案板上的半頭豬，口水就止不住的流，崔氏和李長勝平時也很少吃肉，此刻見了，眼睛裡什麼也看不見了，就看到那一大塊白的、紅的肉。

李紅英看到他們來的那一刻，便急匆匆跑進屋，急切地在談秋荷耳邊說：“媽，爺奶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