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不動聲色嗯了一聲,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這二人。
她觀察他們的同時,那小公子也在看她,長相兇狠的壯漢則盯著那幾名暗衛。
“這破廟也不是我家的,你們去那邊休息吧!”
浮生見那小公子一直盯著她家姑娘,有點不高興,手往旁邊沒來得打掃的地方一指。
地方不大,但足夠他們兩人休息了。
小公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尖,也覺得自己此番舉動有點不禮貌。
人人都說他貌若潘安,可今日得見,方知人外有人,這位公子實在生得太好看了一些,令他一時恍了神。
許知意卻發現這小公子的目光似乎在她耳朵上停留的時間有點久。
這是懷疑她的性別了?
幸好她聽了白嬤嬤的話,用摻了水的脂粉遮住了耳洞,連日趕路,白皙的面板也黑了些。
至於喉結,這就沒辦法了,只能穿高領的衣裳以做遮掩。
她的聲音過於軟糯,若無必要,在外人面前,她輕易不會開口,生怕會露出破綻。
在眾人的凝視下,那兩人默默走向破廟的另一邊。
壯漢用腳胡亂將地上的雜物往一邊踢了踢。
“能不能借一捆乾草?”壯漢的嗓音粗糲,像是砂石摩擦過地面。
儘管他刻意隱藏,許知意還是聽出他並非中原人。
她心裡一下緊張起來,但面上依舊平靜,端起滿是茶葉渣的水啜一口。
浮生不滿,但想著姑娘先前的交代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情不願把一捆還沒來及用的乾草抱過去。
“說得好聽,好像借了就能還似的!”
小公子盤膝坐下,聞言撓了撓頭,從懷裡摸出個小金錁子。
“那算我買的行不行?”
他的中原話倒尚算標準,只是幾個吐字還是暴露了。
浮生不屑地打量一眼他手中的金錁子。
“公子還是收好吧!我家公子可不缺這一點錢,而且即使有錢,這裡連鬼都見不到一隻,去哪買東西?”
小丫頭伶牙俐齒,說得那小公子紅了臉,停在半空的手,不知是該收回,還是繼續伸著。
許知意壓低聲音,“浮生回來。”
浮生哼一聲,乖乖跑到許知意身邊坐下。
風聲四起,幸好屋頂的樹枝上壓了幾塊石頭,土腥味愈發重,看來一場大雨避免不了。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銀珠和那名暗衛衝了進來,手裡拎著十幾只麻雀。
“公子已經開始下雨了,還好逮了不少的麻雀!您今晚的夜宵有了......”
話戛然而止,銀珠與那名暗衛齊齊看向另一邊坐著的兩個陌生男人。
“過來坐。”許知意沉聲說一句,捧著茶也不喝,盯著已半黑下來的天色。
濃厚的烏雲低得像是隨時會壓下來,破廟裡的空氣悶得讓人透不過氣。
銀珠挨著許知意坐下,用小得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
“公子,這兩人是誰啊?奴才瞧著那個人很有殺氣的樣子。”
許知意朝那方向淡淡掃一眼。
“只是路過歇腳的,無需理會!夜裡警醒著點就是。”
銀珠點頭,“好,公子夜裡放心睡,奴才會盯緊他們。”
麻雀架在火上,時不時翻一下,很快香氣就飄了出來。
陳府醫繃著嘴角,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包辣子面遞給柴廚子,還一臉嫌棄地看了看烤著的麻雀。
“這玩意怎麼吃?一口一個還不夠塞牙縫的。”
柴廚子習慣了他的口是心非,樂呵呵接過他手中的油紙包。
“陳老哥準備得還怪齊全哩!嘿嘿,我這裡也有好東西!”
於是,眾人就看到柴廚子跟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了七八個油紙包。
展開,是東臨各式各樣的調料,其中味道最濃烈的當屬孜然。
“烤肉怎麼能少得了這些呢!而且麻雀再小也是肉!公子瞧瞧,奴才有先見之明吧?”
許知意啞然失笑,無奈搖搖頭。
柴廚子知道她不方便開口,也不必她回答,把調料均勻灑在麻雀身上。
香味一下吸引了已經躺下的小公子,他眼巴巴地看向這邊,像只等著主人投餵的狗狗。
許知意決定視而不見。
小公子身邊的壯漢一看就是有功夫的,要是真餓了,憑他的本事,還能弄不來吃的?
她可沒有多管閒事的心情,荒郊野外的,自己人能吃飽喝足已是不易。
柴廚子用荷葉包著烤得金黃的麻雀,一人一隻,還多出四隻。
見他們吃得香,小公子嚥了咽口水。
“多出的幾隻我買了行不行?外面風大雨急,我們出門身上也沒帶吃的。”
浮生翻了個白眼,“你那金錁子是能吃啊還是能喝啊?出門不帶乾糧是你們自己的事!這些是留給我家公子的,不賣!”
心疼看一眼許知意,黑了瘦了,也憔悴了,眼下都有了淡淡的烏青。
許知意給銀珠使了個眼色。
銀珠會意,雖心疼,但還是用荷葉兜著四隻烤得噴香的麻雀走過去。
“這是我家公子送你的,好歹墊墊肚子,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您說是不是?”
小公子毫不遲疑地拿起一隻就吃,“你說得對,放心,我們也只是路過臨時歇腳的,絕不會打擾你們清靜!”
這意思就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了,許知意的心微定了定。
夏末的夜晚,外面下著大雨,一群人窩在個破廟裡,中間是燃得正旺的火堆,倒也不覺得冷。
陳府醫悄悄挪到許知意身邊,往她手中塞了個紙包。
“老夫遊歷的時候曾去過一次西番,那裡的人說起中原話跟這兩人很像,還是小心點兒。”
看輿圖,此處距離邊關還有三百里,若是馬不停蹄,最多五天也就能抵達了。
如今泰安與西番大軍正對峙著,突然冒出來的這兩人身份確實有點可疑。
“我覺得那位小公子的身份不簡單,非富即貴,您老晚上也別睡得太沉。”
暗衛耳力好,加上許知意並沒有要刻意隱瞞他們。
“你們見機行事,若有不對,先擒住那位小公子!”
“主子放心。”
一時無話,那兩人似乎已經睡熟了,呼吸均勻,似乎沒有一點置身野外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