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更是直接向謝雲璋提議,“皇上,若此書為女子所做,微臣以為當立即銷燬,女子為陰體,即便有些才學,著書立傳應用於司天監,也會破壞了我朝的陽剛之氣,女子就應該相夫教子,遵守三綱五常,何故賣弄才學?還望皇上三思。”
他的話得到了不少臣子的附議,覺得他所言有理。
當然也有很多人反對的,他們認為,有才之人不論男女,皆是南瞾之幸,若當真才華卓著,當破格提用。
甚至司天監還有官員站出來,以沈凝為例,“皇后娘娘便是女子之身,可她因天象離宮祈福三年,求得我南瞾風調雨順,如此大義,又豈能為性別左右?”
“皇后娘娘本是災厄之身,天命不詳!你可休要胡言亂語!”
“你是司天監還是我是?你不懂就給我住嘴!”
“你才住嘴!”
兩派臣子吵了起來,謝輕鴻一下子都看愣了,他連忙過去勸和,還沒說上兩句呢,謝雲璋便拍了一下龍椅,“住口。”
帝王的威儀有如實質,在太極殿上蔓延開來,爭吵過的臣子,全都跪下請罪,“微臣失儀!”
“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
謝輕鴻和崔扶硯也都是跪著的,眾人都斂聲屏氣。
但崔扶硯仍然是要開口的,“皇上,微臣以為,南瞾朝廷有法度,也該有氣度,任用人才,方是上策。”
謝雲璋手裡握著那半本書,眸色深沉似淵。
他沒有給崔扶硯一個回答,只令他去尋那個人,在一個月之內,給他一本完整的書。
崔扶硯應下了,“微臣遵命。”
謝雲璋退朝回勤政殿了。
謝輕鴻很是貼心的跟著他,生怕他親皇兄被今日朝堂上的爭執給氣到了,他給他嘮了許久民間的見聞,才見到他的眉心舒展一些。
謝輕鴻輕輕鬆了口氣,他順手從姜忠手裡拿了他皇兄的茶盞,眯眼打趣,“今日皇兄心情不好,你還不快去青鸞殿通知沈二小姐,讓她親自下廚做些可口佳餚,來安慰安慰皇兄。”
姜忠看了眼謝雲璋,他沒反對,他便立刻差人去青鸞殿傳信了。
不過謝輕鴻說他想腆著臉一起去用膳,謝雲璋卻冷冷看了他一眼,“得!皇兄,臣弟不配吃沈二小姐親手做的菜,臣弟下次再來。”
他放下茶杯舔了舔唇,突然就想起了沈凝,“其實皇后娘娘的廚藝不錯,這茶泡的也好,可比皇兄如今這御茶司的人手藝好多了!”
謝雲璋原本注意力還在半本《天象星佔》上面,聞言突然抬頭,“你怎麼知道?”
“那不是沾了皇兄你的光嗎?皇后娘娘以前一直討好臣弟,事事都為皇兄親力親為,從做寢衣到下廚做飯,烹飪煮茶,臣弟都替皇兄先品嚐過一遍了,皇后娘娘知道會合皇兄的口味,才會奉到皇兄面前。”
謝輕鴻輕描淡寫的說笑著,全然不覺得,沈凝身為皇后,親力親為的做這麼多事,有多麼操勞辛苦。
下廚做飯不是易事,煮茶更非易事,可沈凝當了皇后,不僅親自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還能為謝雲璋做這麼多事,付出了無數心血。
可惜謝雲璋從未放在心上,他是謝雲璋的弟弟,自然要看謝雲璋的態度行事。
所以他也不怎麼看得上沈凝的這些付出,這麼多年沒叫過她一聲皇嫂,只敬稱為皇后娘娘。
謝雲璋以前並不知道沈凝的付出,只看她做事的習慣,是悶聲不響的。
但她確實是個賢后。
所以他未曾計較她的出身和不詳之命。
但謝輕鴻今日說了這麼一大堆,他倒是覺得,御茶司的人確實懈怠了。
他讓姜忠去傳召孫緲和御茶司其他人來。
他又叫謝輕鴻過來,多看看《天象星佔》這本書,好好研習一番。
謝輕鴻抱著腦袋叫苦不迭,“皇兄,你饒了我吧!臣弟本就不善學問,更何況是天象這樣複雜的書,臣弟真的不像你一樣涉獵頗多。”
而且他知道,謝雲璋本人是很喜歡研究天象的,八年前他剛剛登基的時候,就為了研究天象喬裝出宮過,還去了崔家和沈家討論。
可那是他皇兄啊!
又不是他!
謝雲璋冷著臉勒令他回去必須多做學問,不可一直散漫下去。
謝輕鴻表面答應的頭頭是道,內心卻是清明:不學!打死不學!
天塌了他站皇兄後面。
“那你怎麼看崔扶硯今日所言,想破格把著此書的女子引薦入朝一事。”
謝雲璋神色嚴肅,謝輕鴻便不敢再散漫了。
他據實考慮了一番,“臣弟以為,此舉並非不可,雖說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可咱們皇族祖上卻有帶兵出征的公主,以軍禮下葬,威嚴顯赫,不應以女子之身拘束人才,若是這本書著完,皇兄不妨先見見那位女子。”
他後面還有一段話準備說,若是朝臣實在反對這個女子入朝為官,皇兄可以把她納入後宮嘛!
這樣既可以為皇兄所用,又不用打破朝廷法度,一舉兩得。
說不定還是個美人,皇兄又可以享受一番了。
但他對上謝雲璋的眼神,謝雲璋將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他立刻閉嘴,把這些話爛在了肚子裡沒敢說出口。
謝輕鴻怎麼忘了,他皇兄是個情種!
他只喜歡沈二小姐。
謝雲璋沒有考慮過謝輕鴻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是這本《天象星佔》越是看,他越是有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總會想起沈凝。
她曾與崔扶硯討論過這本書。
沈凝對天象人文,也是有些見解的,她好像在何處學過。
但謝雲璋想不起來了。
他原想召沈凝過來談談此書的內容,可姜忠把孫緲和御茶司的人帶了過來。
“奴婢……奴婢參見皇上!”
孫緲恭敬叩首,整個人匍匐在地上,顫顫巍巍的。
謝雲璋還沒開口訓斥,她便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醜態了。
謝輕鴻嘖了一聲。
孫緲心跳如擂鼓,眼角已經隱隱顫出了淚來,她知道今日被傳召定要挨罰,她討不了好果子吃。
可她不甘啊!
她自從偷師沈凝的手藝之後,便一直勤加練習,她將沈凝做茶的每個步驟都記的牢牢的,依樣畫葫蘆,卻總是做不出來那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