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燭火搖曳。
大殿外,風聲漸起,秋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窗欞上。
赤媚輕輕推開書房的門,步伐輕盈,一襲淡藍色的宮裙,珠翠在衣袂間微微晃動。
她望著御座上埋首批奏摺的男人,心中莫名一陣刺痛,【父皇……】
雲景初抬起頭,眼中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放下手中的卷軸,“阿憶怎麼來了?”
赤媚走到桌案前,把餐盤放在桌子上,【兒臣讓御膳房燉了點參湯,父皇批奏摺都批到廢寢忘食,可要保重龍體。】
“還是阿憶貼心。”雲景初眸中滿是慈愛的光芒,端起參湯,不緊不慢地品嚐了起來。
“父皇剛好有些餓了,阿憶就來給父皇送參湯,要不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呢,我們阿憶如此好,也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個兒郎。”
赤媚咬了咬唇,忍住了眼中的淚水,低下頭,假裝繼續整理卷宗,【兒臣還不想嫁人。】
“這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朕的阿憶如此優秀,朕得好好給阿憶挑個好郎君。”雲景初放下手中的碗,緩緩走到書架上,搬出一堆畫卷,“阿憶今日來得正好,這是前幾日朕讓人找來京都城適婚的郎君,阿憶看看喜歡哪一個?”
“朕知道我們的阿憶喜歡美男子,所以特地讓人只挑選好看的,所有不好看的,朕都已經找人踢出去了。”
赤媚一怔,望著這一大堆畫卷,苦笑道:【父皇您這……準備得這麼齊全呢?】
“那是當然了,我們阿憶值得最好的,父皇當然要多多準備一些。”雲景初寵溺一笑,摸了摸她的發頂,“朕知道阿憶一片孝心,但朕終歸不能一直陪著阿憶,朕是怕等到哪一天朕不在了,有人欺負阿憶,沒人給阿憶出頭,到時朕即使在九泉之下也無法安心。”
【呸呸呸……父皇怎麼又開始說胡話?】赤媚抬起頭,眼中帶著微微的紅潤,【兒臣永遠都不嫁,兒臣只想陪在父皇身側,父皇肯定會長命百歲。】
【這些兒郎再好,也不如父皇待兒臣好,兒臣這輩子都不想嫁人。】
雲景初挑唇一笑,“你這孩子怎麼總是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父皇終有一日會老去,男婚女嫁是很正常的事情。”
“來來來,我們看看這些兒郎。”
他抽出一幅卷軸,開啟,“這男子長得可真好,但配上我們阿憶的相貌,到底還是醜了些。”
隨即,他又從中再次抽出一幅,開啟。
赤媚並沒有去看卷軸中的畫,而是把目光定格在他的髮間。
不知何時開始,父皇的頭上悄然混雜了雪白的白髮。
她盯著那穿插的白髮,眸中不自覺地染上一層水霧,心裡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曾經,父皇總是那樣強大、威武,帶著無盡的勇氣和力量。
而如今,歲月似乎在悄無聲息中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那些曾經屬於他的銳氣和年輕的氣息,如今也在這些白髮中悄然顯現。
“看看這個,長得還是不錯的。”
赤媚一直沒吭聲,雲景初這才抬頭,發現她的眼眶通紅,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的模樣。
他的眸中一片疼惜,“是誰欺負我們家阿憶了?阿憶跟父皇說,父皇這就把男人宰了。”
赤媚還是沒有說話,眼眶中的淚珠再也沒忍住,直接滑落了下來。
望著她臉上滿是淚痕,雲景初就更加心疼了,“怎麼了阿憶?你別不說話呀。”
他的聲音帶著擔憂和急切。
赤媚搖了搖頭,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裡,聲音沙啞,【沒人欺負兒臣,兒臣只是……只是覺得父皇好辛苦,一邊要處理著國事,一邊又要為兒臣操心,兒臣不孝,一點忙都幫不上。】
【對不起父皇,都是兒臣的錯,兒臣對不起父皇……】
她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整個人陷入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傻孩子,你怎麼能這麼想呢?”雲景初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安撫道,“傻孩子,你沒有對不起父皇,父皇是一國之君,為國事操勞是父皇的責任,而你是父皇最疼愛的女兒,父皇關心你也是父親的責任。”
“作為一國之君,父皇自認為問心無愧,父皇這輩子對你和你母后有愧,父皇常年忙於政務,都沒好好陪著你們,作為丈夫和父親,父皇是失責的。”
赤媚聞言,哭得更傷心。
她的父皇為何總是如此攬責呢?
父皇居然覺得對她有愧?
明明是她有愧才是,她瞞著父皇做了那些事,可父皇卻一直都用真心待她,她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卑鄙小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對不起父皇,是兒臣對不起你,父皇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好像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雲景初眸中閃過一抹疑惑,“阿憶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聲音低沉卻溫暖:“朕知道你心思細膩,從小便是個懂事的孩子,但朕有時候反而不喜歡你太懂事,作為朕的女兒,朕只希望你能夠活得隨性灑脫,不受這世俗的約束。”
“如果朕能長命百歲,阿憶不想嫁人,朕也是可以答應的,因為朕能夠保阿憶一世無憂,但朕終歸是凡人,沒辦法保護阿憶一輩子,朕只能給阿憶找個好郎君來替父皇照顧阿憶。”
赤媚緩緩抬起頭望著他,【父皇為何要對兒臣這麼好?】
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是愧疚。
雲景初抬手颳了一下她的腦門,“傻孩子,父皇是你的父親,對你好是應該的。”
【可……如果兒臣做了對不起父皇的事情,父皇還會對兒臣好嗎?】赤媚低垂著頭,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兒臣愧對父皇,兒臣不配父皇的好。】
“胡說八道,我們家阿憶怎麼可能會做對不起父皇的事?”雲景初眸中閃過一抹深意,“父皇相信,阿憶做任何事情都有阿憶的考量,父皇也知道,阿憶絕對不會做對不起父皇的事情。”
面對他的如此信任,赤媚頭埋得更低,【可如果兒臣真的做了呢?】
無錯書吧雲景初眉眼一挑,“那又如何?不管阿憶做了何事,你永遠是父皇最疼愛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