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臺俯瞰而下,整個皇宮盡收眼底,層層的宮牆把一座座宮殿隔開,但卻又互相交織,仿若一張密不可分的大網。
雲憶的身子倚靠在護欄上,目光瞟向遠方,思緒早已飛得老遠。
風輕輕拂過她的長裙,捲起一絲絲冷意,但她的眼神並無任何動容。
“殿下,沈姑娘求見。”
雲憶微愣,沈沐瑤?她下了早朝還沒離開?
“宣!”
“是!”
沈沐瑤不疾不徐地邁著階梯而上,入目的是一道孤寂的背影。
“民女參見殿下。”
“免禮。”雲憶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並沒有回頭。
沈沐瑤也並沒有打擾她,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候著。
良久之後,雲憶緩緩轉身,眸底閃過一絲波瀾。
“既然來求見本宮,你為何不說話?”
沈沐瑤微微一禮,雙眼明亮清澈,眉宇間不帶一絲浮躁。
“草民第一次來凌雲臺,一時之間被底下的美景吸引,這才忘記回話,請殿下恕罪。”
瞧瞧這漂亮話說的,讓她想給人家一個下馬威都給不了。
雲憶勾唇輕笑,剛剛她故意不說話,就是想看沈沐瑤如何應對。
無錯書吧沈沐瑤不愧是都城第一才女,進退有度,言行得體。
不得不說崔家很會看人,給崔行則定的娃娃親人選很是不錯。
如若不是她中途強行橫插一腳,可能沈沐瑤的命運就會不一樣。
對於沈沐瑤,她始終是虧欠了人家。
“舞弊之事,多謝沈姑娘大義滅親。”
沈沐瑤輕輕垂下眸子,苦笑道:“其實草民也不算大義滅親,草民只是想讓舍弟能及時回頭,不想讓他越走越錯。”
雲憶輕笑一聲,眼波流轉,眸中似有異樣光芒一閃而過。
“沈姑娘怎麼就認為令弟走的路就是錯的呢?如今朝中的局勢偏向世家,如若沈姑娘今日不舉報,舞弊之事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並且你弟弟還能升官發財,你們沈家也能漸漸恢復往日的榮光。”
語氣平靜無任何波瀾,但卻夾雜著些許不易察覺的試探。
沈沐瑤斂了斂神色,目光越過遠處一道道的宮牆,清澈的眸子比春日初雪化晴後的溪水還要明亮,無悲無喜。
她的身影挺拔如松,衣袍的褶皺隨風輕輕飄動,“我們沈家世代清流,雖說現已落魄,但也絕不與渾水為伍。”
“舍弟一時之間走岔路,作為姐姐,理應給她擺正,而不是任由其一條道走到黑。”
她目光若有深意地掃了雲憶一眼,“殿下也有弟弟,應該更能理解草民心中所想吧。”
雲憶心下一梗,這是在提點她呢?
她的弟弟可比沈沐瑤的弟弟會闖禍多了!
一想起雲子棋,她就腦殼疼。
“草民知道,殿下剛剛是在試探草民,但是任何言語的試探,都抵不過真實行動來的可信。”沈沐瑤突然跪了下去,“草民只是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跟男子同等比肩的機會。”
她的聲音平穩而冷靜,透露著一股堅定和不可動搖的力量。
雲憶撩起眼皮,平靜地看了她一眼,“你可想好了,一旦踏上本宮這條船,可就沒有下去的餘地了。”
沈沐瑤微微勾唇,不卑不亢道:“只要路是對的,草民就不會下去。”
她從袖口中拿出寫好的摺子,遞了過去,“這是草民擬好的國子監招生新政策,請殿下過目。”
雲憶一愣,這行動力也太強了吧?
她不由得輕笑出聲,“你這是有備而來呀!”
“是的。”沈沐瑤毫不避諱地承認,“這份摺子是草民三年前就寫好的。”
雲憶神色微動,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既然是三年前寫好的,為何現在才想來給本宮?”
沈沐瑤眼眸一閃,瞬間又釋然,“其實草民前幾年對殿下心中有怨。”
雲憶微怔,這麼直接的嗎?
沈沐瑤坦蕩地直視著她的雙眼,淡淡道:“說來慚愧,草民之前一直覺得是殿下搶走草民的未婚夫,是殿下逼迫崔行則不得不尚公主,是殿下毀了崔行則的仕途之路”
“直到近幾日,草民才驚覺之前的一切很是可笑,一切不過就是草民的胡思亂想罷了。”
雲憶眉頭擰了擰,什麼意思呀?
“你既然之前是因為崔行則怨恨本宮,為何突然之間又不恨了呢?”
沈沐瑤自嘲一笑,是啊,為何突然不恨了呢?
她自小就喜歡崔行則,為了能配得上他,她徹夜苦讀,挑燈夜戰。
哪曾想最後會被雲憶捷足先登。
直到他們和離,她覺得是老天爺的眷顧,這麼多年,她一直恨自己當初的清高,沒有早一些跟崔行則表明心意。
所以得知他們和離的那一晚,她去了崔家,當著崔行則的面表達了多年的愛戀。
也就是那一晚,她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憤恨有多麼可笑。
回憶起過往的種種,崔行則確實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
兩家的娃娃親也只是口頭,並無實際的婚書,而她卻把這一切當真,現在想來也真是可笑至極。
“草民的人生不應該只侷限於情情愛愛,草民現在只想略盡綿薄之力,讓大晟越來越好,也讓父親泉下有知,能替我感到驕傲。”
雲憶一怔,倒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姑娘。
心口處莫名湧動一股酸澀,如此優秀的姑娘確實跟崔行則很是相配。
“殿下,江大人有要事求見!”小暑疾步而來。
“哎呀,你別攔著我,我跟殿下都是老熟人了,不需要稟告。”
江玄直接推開小暑,三兩步爬上階梯,氣喘吁吁道:“微臣參見殿下!”
雲憶不悅地蹙眉,“你來幹什麼?”
江玄撓了撓頭,“微臣……”
他目光掃向跪著的沈沐瑤,高呼道:“殿下您怎麼讓沈姑娘跪著呢?這地上涼,她一個姑娘家跪久了,對身體不好。”
“殿下,沈姑娘可是揭發舞弊案的大功臣呀,你不能因為過往的私人恩怨,就遷怒人家吧?”
雲憶眉頭緊蹙,這傢伙司馬昭之心,人竟皆知呀!
難怪今日早朝,一向裝死的他會站出來說話,敢情是覬覦人家姑娘已久。
他這是要撬崔行則的牆角?
他們倆不是好兄弟嗎?
也不知道崔行則知道此事會有何感想。
“駙馬爺,殿下正在商討要事呢,您不能硬闖呀!”大暑急迫的聲音傳來。
雲憶冷笑,這兩人前後硬闖,是有多怕沈沐瑤被為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