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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金箔泡茶

她從懷中取出一本空白醫冊,“只望你將所有賣過此藥的人名單寫下來,我會逐一告知他們解法。”

青年盯著她眼中的冷光,忽然顫抖著跪下:“那些人都是貴族……小的也是受人指使……”

沈清皺眉,正要追問,忽聞門外傳來喧譁。

她掀開簾子望去,只見一隊身著白袍的醫者正抬著擔架穿過街道。

擔架上的少年渾身紅斑,面板潰爛處滲出黃水——正是金粉毒症的症狀。

“跟我來。”她當機立斷,扯下腰間玉佩扔給阿卜杜拉。

“勞煩將名單送去驛館,就說蛇佩醫者要見他們。”說罷提起藥箱追向醫者隊伍。

文海醫館的長廊瀰漫著艾草與硫磺的氣味。

沈清跟著白袍醫者穿過三重紗簾,只見中央石榻上躺著十幾個患者,年齡從少年到中年不等,症狀卻各不相同。

有的咳嗽帶血,有的下肢浮腫,最嚴重的那個老者已雙目失明,手指蜷曲如雞爪。

“海巴爾?沈?”為首的醫者摘下頭巾,竟是那日在沙漠中給她遞紙條的黑袍人。

他名叫哈立德,眼下眼底青黑,顯然多日未眠,“這些人都是半月前參加過‘黃金盛宴’的貴族。”

沈清瞳孔微縮。她在蘇丹的藏書閣中見過記載:文海貴族每年會舉辦“黃金盛宴”,以金箔入菜,寓意“金身不朽”。

她忽然想起宴會上那座蜂蜜金粉堆砌的“金箔噴泉”,胃中一陣翻湧。

“他們吃了多少金箔?”她俯身檢視老者的舌苔,只見舌質紫暗,舌苔黃厚。

“少則一兩,多則半斤。”

哈立德遞來一卷羊皮紙,上面密密麻麻記著患者的餐食記錄,“那位老伯爵甚至用金箔泡茶喝。”

沈清捏緊紙卷,指節發白。

她想起祖父醫典中那句“金石之毒,入腎損骨,積年累月,必成大患”,又想起西涼那些因野沙菜中毒的牧民。

同樣是對“補益”的盲目追求,有人食金,有人食草,卻都在慾望的陷阱裡越陷越深。

“立刻準備三物:綠豆、甘草、防風。”

她開始調配解藥,“金箔性重沉降,需用輕清之劑引毒外出。另外,取生蘿蔔汁灌服,可解金石之滯。”

哈立德愣了愣:“這些都是中原藥材……文海難尋啊。”

“那就用替代品。”

沈清掃視醫館四周,目光落在牆角的椰棗樹上,“椰棗補中益氣,可代甘草;薄荷辛涼解表,可代防風;至於綠豆……”

她忽然想起西市藥肆有賣的鷹嘴豆,“鷹嘴豆煮水,亦能解毒。”

當第一鍋鷹嘴豆湯煮沸時,沈清已累得靠在石柱上直不起腰。

哈立德端來一碗玫瑰露,她卻擺擺手,從藥箱裡摸出塊硬餅啃起來。

窗外暮色漸濃,醫館裡傳來患者的嘔吐聲——那是毒素外排的跡象。

“為何幫我們?”哈立德忽然開口,“你本可以不管文海貴族的死活。”

沈清嚥下餅渣,望著跳動的燭火:“醫者眼裡只有病患,不分國界。再說……”

她想起奈米宴會上那個被撤下的金箔葡萄,“若能借此讓更多人明白‘凡藥皆有毒’的道理,也算功德一件。”

子夜時分,老者的手指終於舒展了些。

沈清替他蓋好毯子,發現他掌心佈滿老繭,“哈立德,明日帶我去見那些吃金箔的貴族。”

她取出羊皮紙,開始繪製“飲食禁忌圖”,“我要讓他們看看,所謂‘金身’之下,是怎樣千瘡百孔的臟腑。”

五更天時,沈清靠在醫館的窗臺上打了個盹。

她夢見絲路醫園的金藍花田,夢見瑞蓮舉著藥鋤追著小狐狸跑,夢見祖父在沙海醫錄的最後一頁寫下。

“醫道者,無問西東,唯效於民。”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她摸出炭筆在醫冊扉頁寫下:“金粉非仙藥,妄食成病囚。但使人心淨,何需外物求?”

寫罷抬頭,見哈立德正站在廊下,手中捧著一束帶著露水的沙紫草——那是他連夜派人去沙漠採來的。

風穿過廊柱,捲起沈清鬢角的碎髮。

“該去見那些貴族了。”她將沙紫草插進陶罐,“希望他們能明白,真正的長生之道,不在金石之末,而在陰陽平衡之間。”

哈立德望著她腰間晃動的蛇符玉佩,忽然露出微笑:“我想,他們會明白的。”

終於,她決定啟程返回絲路醫園。

奈米親自為她送行,並贈送了許多禮物,包括一些文海特有的香料和藥材。

“海巴爾?沈,希望你下次再來文海,我們可以繼續交流醫術。”奈米說道。

沈清微笑著點點頭:“在下也希望如此。若奈米日後有需要,絲路醫園和西涼定當盡力相助。”

回程的路上,沈清望著車窗外的沙漠,心中感慨萬千。

西涼五月,沙棗花如碎金般綴滿枝頭。

沈清掀開馬車簾,指尖沾了片飄落的花瓣,細嗅間卻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酸腐氣。

車轅旁的瑞蓮勒住韁繩,青銅鈴鐺在風中晃出細碎聲響。

“自您走後,玉門關外的三個村子都鬧起了怪病,起先只是乏力嗜睡,如今已有孩童開始便血。“

她的眉頭擰成細結,望著遠處村落上空凝滯的灰黃色炊煙。

記憶中去年此時,她曾在這帶用沙紫草治癒過誤食野沙菜的牧民,卻未想今歲又生新疾。

馬車碾過碎石路停下時,一個面色青灰的婦人踉蹌著撲過來,枯瘦的手指攥住沈清的袖口。

“神醫救救我兒,他肚子疼得滿地打滾......“

村西頭的土坯房裡瀰漫著濃重的艾草味。

沈清解開患兒的衣襟,就著天窗漏下的光檢視腹部——肋下青筋暴起,按壓時孩童發出微弱的呻吟。

她取出銀針輕刺指尖,血滴在白瓷盤上竟呈暗紫色,邊緣泛著細密的黑暈。

“飲食可曾有異樣?“沈清握著患兒的手腕細診,脈象細數如遊絲,重按則散。

患兒母親絞著帕子答道:“開春後地裡沒啥收成,孩子們常去摘沙棗吃,前幾日還撿了些野杏仁......“

野杏仁!

沈清心中警鈴大作。

她想起醫典中記載的“杏核有毒,煎煮兩時辰可去毒“,卻見瑞蓮已從牆角的瓦罐裡拈出幾顆皺縮的果仁。

分明是未經處理的生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