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媽媽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紅糖水,好生無語,“這是孫家專門給餘姐兒補身子的,心姐兒還小,用不上。”
肖氏冷哼一聲,“是用不上還是不想給?”
曹媽媽再沒話說,趕緊把紅糖水端進去給淺餘。
得知肖氏連這點子紅糖也惦記,付繁期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們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陡然間過上這種清貧如洗的日子,哪能習慣?
什麼也沒有,自然就什麼都惦記了。
以前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互相謙讓友愛,如今為著一些零碎的小事,一些吃食,不斷有著各種矛盾。
仔細想來,這其實和馮義觀為了自家的利益,而趕走他們母子是一樣的。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都先以自己的利益為重。
“就拿些給她吧,也挺多的,餘姐兒吃不完。”
“那不是還有夫人你和意姐兒嗎?”
“我不愛吃這些,意姐兒火性大,也吃不來。多少分給她一點吧,免得她整日惦記,沒個消停的。”
“哎。”
夜裡停了雨,聽著殘留的雨珠滴答滴答落下,她輾轉難眠,想著給東泓寄去信也有好幾天了,也不知道東泓收到沒有,之後又是否能過得了馮家那關,帶著敘園一塊離開京城。
其實她大概猜測到,東泓至今還不知情,就是馮家有意隱瞞。畢竟付家出事到趕他們離開,這期間有足夠的時間去通知遠在姑家的東泓。
但馮家沒有告知東泓,她也一樣,那時她私心想瞞住東泓。
在這件事上,她和馮義觀達成了最後的默契。
她也知道馮義觀之所以想瞞住東泓,就是存了要留下東泓的心思。
原因也簡單,東泓是馮家嫡長子,是馮老夫人最疼愛的孫輩,更是馮義觀和馮家人最寄予厚望的人。
在東泓身上,馮義觀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栽培。
這份心血,足以讓馮家可以忽略東泓也是她所生的事實。
可以說,東泓是馮家將來的希望,馮家富貴的延續。
馮義觀可以捨棄她這個髮妻,捨棄兩個女兒和幼子,唯獨捨不得東泓這個長子。
東泓足夠出眾,也足夠聰慧,哪怕日後馮義觀還會有嫡子,但東泓已經長成,眼看就能支撐起馮家,馮義觀如何能捨得?
馮義觀是擔心會受到付家的連累,故而趕走他們母子三個。在外人看來,馮家和付家是徹底劃清界限了,畢竟馮義觀連自己的兒女都能撇棄。
這樣做會給馮義觀招來罵名,卻會讓馮家不再和付家有任何瓜葛,一勞永逸。
馮家應該是打算等付家的事過了這陣風頭,無人議論時,再讓東泓回來。說破天,東泓不姓付,生母也已經離開馮家,外人也硬找不出什麼差錯來。
可以說,馮義觀是拿他們母子三個,來換取東泓日後的仕途不受影響。
這一步棋,馮義觀可謂是走得處心積慮。
“可惜吶,人算不如天算。”
沐意還問:“娘,你當真要讓哥哥和姐姐也來南溪嗎?”
她點點頭,“是?”
“那哥哥的還能考取功名嗎?哥哥和姐姐的親事……”
“我知道。”
讓東泓和敘園來南溪,有太多要舍取的。
最重要的就是東泓的功名,東泓自身好學刻苦,又有馮家的助力,就等兩年後秋闈,不出意外的話是能得個好前程的。
再有就是東泓已經定下親事,是羅家的嫡幼女,閨名之瑜,是個蕙質蘭心的姑娘,她是極為滿意的。
倘若讓東泓來到南溪,來到付家,便成了犯官家眷,不能考取功名,紀家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庶人。
她比東泓更在意東泓的前途,可沒辦法,她太清楚東泓的性格了。
東泓不會捨下她這個親孃和幾個弟弟妹妹們,心安理得地待在京城,更無心去考取功名,還會和馮家鬧翻。
老天弄人,誰讓薄情寡義的馮義觀竟生了個多情善感的兒子。
她有預感,如果執意讓東泓留在京城的話,那東泓的結局,跟她在夢中所看到的,將相差無幾。
功名前途還是另說,就是東泓,是認定之瑜了。
還有敘園,在付家出事前,她是準備給敘園說門好親事的。來了南溪,又能嫁個什麼好人家呢?奈何馮家也不會用心給敘園挑個好人家的。
她是要兒女好好地活著,但不能只活著,人生在世,得圖個意思。
淺餘看出她的憂慮,“等哥哥姐姐來了再說吧。在京城是好,可哥哥姐姐是捨不得孃的。”
終於迎來個難得的晴天,有了太陽,死寂的院落瞬間活泛起來,有了生氣。
雨停了,各處的房屋也都修葺好,一切都是百廢待興,從頭開始。
葉伯在忙著挑水,給水缸裝滿。
曹媽媽在忙著煮早飯,沐意幫著灶下燒柴火。
付繁期在清點著家裡還缺少什麼,準備到集市上採買,順便看看有沒有法子能掙錢。
秦氏和雲鎖在洗著衣服。
永遠閒著沒事做的,就是肖氏和一雙兒女,肖氏慣會偷懶,藉口說自己身子不好,做不得什麼,也不會做,寧心和裕哥兒又還小,就躲在付老太太身邊,拿付老太太當擋箭牌。
付繁期倒是說過幾次,奈何一說就吵個沒完沒了的,鬧得不愉快不說,還浪費時間。她是不管了,飯菜自然是不會缺肖氏一口的,可肖氏想要別的,就得靠自個了。
她見葉伯顫顫巍巍地擔著水,灑了好大半,連連過去幫忙,轉頭就看到秦方吊兒郎當地從門外進來,還埋怨道:“早飯怎麼還沒好啊?”
灶臺上的蒸汽若隱若現著曹媽媽忙碌的身影,邊忙活著邊說:“就快了快了。”
付繁期不悅地說:“方哥兒,過來幫幫忙。”
秦方瞥了她一眼,搖搖頭,“弄溼我的鞋子怎麼辦?我就這一雙鞋了。”
這讓她不由得惱火,這叫什麼事?寧心和裕哥兒確實還小,也做不了什麼,她是認了的。可秦方都多大了,十幾歲的人,還好吃懶做。
秦方又算不得是付家的客人,哪個客人天天待在主人家裡的?
既然待在付家,當然就得為這個家付出一份力。人人都不出力,哪來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