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哥兒的吵鬧聲讓付繁期回過神來,她瞧了眼那碗雞蛋羹,拿了過來,沒理會裕哥兒。
裕哥兒饞得口水直流,見她沒有要給自己的意思,急得快要哭了,轉頭對付老太太說:“祖母,我餓,我要吃!”
付老太太把裕哥兒拉到身邊,也是左右為難,家裡的確沒雞蛋了,也拿不出錢來買的,裕哥兒有好些天沒碰過葷腥了。她想張嘴,又看到自個女兒那憔悴的模樣,到底還是沒忍心。“裕哥兒乖,我們吃別的好不好?”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嘴饞的,何況他們晚飯吃的是又冷又硬的麵餅子蒸芋頭,好不容易能有個香噴噴的雞蛋羹,別說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忍不住想吃。
裕哥兒的娘肖氏,瞥了眼那碗雞蛋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招呼裕哥兒過來,裝模作樣地哄著,心裡卻起了別樣心思。
她本以為在裕哥兒吵著要吃的時候,付繁期就會讓給裕哥兒的,畢竟付繁期向來疼愛這些晚輩,又素來體貼大方,斷斷不會讓侄兒捱餓的,加之又是大病初癒,能有什麼胃口,肯定會給裕哥兒吃的,沒曾想……
越想心裡越不痛快,一個大人跟個小孩子搶吃的,也好意思?
“裕哥兒不哭,我們就讓讓姑母。”
“娘,我好餓,我真的好餓啊……”
裕哥兒邊哭邊看著付繁期手裡的雞蛋羹,哭唧唧的,好不可憐。
肖氏可就這一個兒子,哪捨得裕哥兒餓,索性厚著臉皮看向付繁期,“大姐,你看這……裕哥兒晚飯沒胃口,也是吃不下那些個硬東西,現在還餓著呢。以前他都不愛吃雞蛋,這會鬧著要吃,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這讓曹媽媽好生無語,晚飯分明是裕哥兒挑食不肯吃,真餓極了哪還能挑這挑那的?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肖氏這個大人也不懂事。
付老夫人看裕哥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心疼得不行,她心疼女兒歸心疼,可更心疼小孫子。“繁期,要不,你分一半給裕哥兒吧?好歹讓孩子嚐個味道。”
肖氏不幹了,那裝雞蛋羹的碗不過巴掌大,又淺,統共也沒多少,還分一半,就是嘗味道也嘗不到。“大姐,裕哥兒沒受過這樣的罪,他年紀又小,還在長身體,餓不得,我們大人能忍,他哪忍得了?”
本以為話都說到這個地步,求也求了,都等著付繁期把雞蛋羹讓給裕哥兒。
誰料付繁期只是發了會呆,也像是沒聽進別人的話,吹了吹雞蛋羹,淺淺挖了一湯匙,張嘴就要吃。
這給肖氏氣得牙癢癢,裕哥兒哭急了,也是性子上來了,竟一把衝過去,要搶走付繁期手裡的雞蛋羹。
付繁期沒防備,直接讓裕哥兒給搶走。
誰知地上滑,裕哥兒跑得又快,當下摔得人仰馬翻,滾燙的雞蛋羹全灑在臉上,燙得嗷嗷大哭。
“裕哥兒!”
頓時屋裡亂作一團,裕哥兒不單衣服溼了,臉也燙紅了。
肖氏抱著裕哥兒,直接對著付繁期撒潑,“大姐,裕哥兒可是你親侄,你不給他吃也就算了,還來害他!世上哪有你這養狠心的姑母!我知道你被馮家休了,心裡不痛快,一路上都沒發作,合著全把心裡的氣全發在裕哥兒身上了?裕哥兒可是你們付家唯一的男孫,他要有個好歹的,我也不活了……”
付老太太也來指責付繁期,“繁期你也是,怎麼這樣不小心……”
付繁期身邊的小女兒沐意,替自己親孃抱不平,“外祖母,小舅母,這關娘什麼事?是裕哥兒自己非得來搶的,他不搶能摔倒嗎?這賴他自己。”
大女兒淺餘也說:“就是,這雞蛋羹明明是曹媽媽做給娘補身體的,是裕哥兒自己非要吵著要吃,娘不給有錯嗎?”
這給肖氏氣的,扯開嗓門,“一碗雞蛋羹而已,能補什麼身子?裕哥兒也餓著,她一個大人跟小孩子搶吃的算什麼?大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怎麼被休之後,變得這樣刻薄?怨不得馮家要休你要趕你。”
此話一出,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誰不知道在付繁期被休之後,這事成了她心裡的一根刺,哪個都不敢在她跟前提起被休的事,肖氏倒好,直戳人心窩子。
付老太太等人都心下咯噔,哪個都不敢出聲。
肖氏說完也有些許的後悔,但看到裕哥兒通紅的臉,覺得自己也沒說錯,付繁期就是太刻薄,活該被馮家休。
末了,付繁期似是回過神來,對肖氏說:“雞蛋羹是給我的,我不讓,是我刻薄?那裕哥兒來搶長輩的東西,又是什麼?我被休,是我出了錯?那照這個道理,二弟下獄,是不是你妨他了?”
語氣異常平淡,沒有任何起伏,但肖氏聽得卻是心驚膽戰的,她發覺她這位大姑子大病一場後,性情變得跟以往不同了,以前哪會說這樣的話?
付老太太出來打圓場,“好了,一家子,沒的為了這些個小事傷到和氣了。”
曹媽媽來收拾地上的碎片,心疼好好的雞蛋羹,就這樣浪費了。
付繁期說:“媽媽,用不著收拾,誰打爛了誰收拾。”
這給肖氏氣得,猛然站起身來,“大姐,這分明就是你的錯,你居然還怪罪到裕哥兒頭上來,沒的這個道理……”
付繁期面無血色的臉上,浮現抹慍怒,“分明是我的錯?曹媽媽,這雞蛋羹給我的還是給裕哥兒的?”
曹媽媽說:“自然是給夫人你的。”
“弟妹,聽清楚了嗎?我不給,他來搶,你就是這樣教他的?我們付家雖落魄到這個地步可即使再餓,也不能去偷去搶,丟了付家的臉面。”
“你!”
肖氏一時語塞,想反駁又不敢,只得一氣之下牽著裕哥兒去了隔壁屋子,付老太太連忙追了出去。
淺餘和沐意你看我我看你的,都覺得自己親孃變得不同了。
曹媽媽還說:“夫人,你這樣得罪小舅夫人,以後還得相處,怕是……”
付繁期說:“這叫什麼得罪,事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