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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殿試

三月初五。

六十一名中榜貢士聚集貢院,準備參加殿試。

漢王太節儉了,稱王一年多,造反快四年了,連個正兒八經的王宮都沒有,就一座狹窄的王府。

真要拿王府殿試,這六十一名貢士怕是都沒下腳地方,乾脆就還定在了貢院殿試。

天還未亮,六十一名貢士就在貢院中心的空場圍坐等候,這裡已經擺上整整六十一面案桌,桌上準備好了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程駟舉的名次靠後,所以也在空場最後坐著,倒是沒那麼緊張。

就這麼等了小半天,漢王車駕總算來到貢院,漢王身著王袍常服,來至空場上方的椅子坐下。

一切都顯得有些簡陋,但在場貢士沒人敢心生輕視,因為來的人太多了,不只有漢軍銳士,還有各部尚書要員,能來的幾乎都來了。

就在漢王的身邊,今年已經八十二歲的會試主考羅典,正精神矍鑠的站在那。

聶宇倒是提出要給他添把椅子,但羅典堅持漢王是君,而他只是臣子。

君王坐在上面殿試,臣子豈能跟著並坐?

“臣等拜見大王!”

六十一名貢士,齊刷刷起身作揖,他們現在已經是貢士,可稱臣了。

聶宇沒用外物擴音,就純用自己的嗓音喊道:“免禮,諸卿都坐吧!”

大漢的會試跟明清會試內容不同,但結果都是一樣的,會試中榜了就是貢士,過了殿試就可賜進士授官。所以也沒必要再講究什麼花樣,殿試還是按照明清慣例考時政策論。

程駟舉還在研墨,考題已經發下:三月初五,策試天下貢士。制曰:孤恭承上天明命,君此華夷,亦既有年矣!夙夜持敬,不敢怠恣,一念在民,欲人人而得所。今海外四方時局,亙古未有之大變局。華夏以西,廣袤大陸喚名歐羅巴,為外夷洋番之祖國,其中尤以英吉利、法蘭西、佛朗機等國為最,已然實現工業革命,富國強兵,建立強大海師艦隊,攫取掠奪海內四國財富供養自身。而往東隅海之地,亦有廣袤大陸,地廣且人稀,上有美利堅國擊敗英吉利國悄然崛起。往北又有野蠻羅剎國,其野心勃勃,麾下哥薩克兵鋒已盡沒北海之地。我大漢時處此千年變局,該當如何自處?看完了這篇考題,程駟舉一臉茫然,這什麼鬼?

什麼叫華夏以西,還有個大陸叫歐羅巴?

又說是外夷洋番的祖國,還有什麼佛朗機、英吉利、法蘭西、美利堅、羅剎國,他就聽過一個英吉利國,還是因為前幾年有英國使臣來大清朝貢,正好路過了他們安徽。

不僅是程駟舉一臉懵逼,其他在座的貢士全都看題目看到懷疑人生。

這題目不但出的很生僻,裡面問的東西更是籠統寬泛,等於是先告訴了貢士們華夏外世界的大致格局,又張口就問他們華夏今後該怎麼發展,大漢該怎麼發展?

這讓貢士們傻眼的同時,也是有些猝不及防。他們作為恩科貢士,雖然也有大漢收買人心的手筆,但到底也是湖廣、江西、安徽來的頂級人才,事先押題還是會做的。

在他們之前看來,大漢兵強馬壯,漢王雄心勃勃,妥妥的開國雄主,所問也必然該是問鼎天下相關。

可殿試卻是話鋒一轉,漢王彷彿對問鼎毫不關心,應該說是很有自信,居然已經在問他們未來大漢該怎麼面對世界變局求發展了。

漢王出這道考題雖有些出乎意料,但同樣符合殿試慣例。會試可能考四書五韻、八股經義,甚至還能任性一下考考數理化。

但殿試不同,殿試必定會考實際問題,而且往往都是朝廷的實際需要。比如朱元璋稱帝后,殿試就曾問大明該怎麼消滅北元,殿試狀元提出衛所軍屯,步步蠶食。又比如嘉靖晚期,嘉慶跟大臣已經離心離德,國家財政也極度空虛,殿試就問該怎麼讓大臣重新聽話辦事,還要讓國庫重新充盈,天下太平。

到了明末崇禎七年,大明已經進入滅亡倒計時,病急亂投醫的崇禎乾脆在殿試連發六問:

一問滿朝文武貪官太多,怎麼讓他們變清廉。

二問滿清叩關,大明該怎麼防禦反攻。

三問流寇遍地該怎麼剿滅。

四問國庫空虛,該怎麼讓大明有錢。

五問皇太極開始招降蒙古,大明該怎麼應對。

六問國家內亂四起,百姓困苦到底該如何破局。

……

反正這六道殿試考題一問出來,那一年的大明進士們,差點沒被崇禎給玩死。

最後的狀元劉理順文章,也只是避重就輕的提出選賢任能,然後先剿流寇,再打滿清。

這些答案顯然沒有用,也救不活大明,十年後北京城破,七年狀元劉理順自殺殉國,算是沒辜負崇禎的欽點恩典。

程駟舉還在看著考卷苦思冥想,在他前面兩排的袁名曜,卻是已經開始提筆作答:“臣對曰:成周之世,中國之地最狹,不過一畝三分。而至秦漢,先長城以北,引弓之國,長城以內,冠帶之室。又《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漢遂棄珠厓。而今珠厓即為瓊州,復歸中國,此何也?無非時移世易,漢時中國,不可與今之中國並論……”

“又以盛唐強盛,然卻以內中國,外四夷者,而王道之用。雖以西域威憺南羌,南羌連衡河西,接伊西、北庭、安西諸蕃,成盛唐邊疆之勢。但安史之後,盛唐亦是衰敗,邊疆喪盡……”

“再以前明,首都於幽燕,蓋天子自為守也。《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勿以為臣。若夫祖宗初得天下即入版圖者,其可以與人乎?況本中國膏腴之地,要害之塞,昔人所謂‘一寸山河一寸金’者哉?非至於甚不得已,而存亡安危之決在此,不可輕言棄也……”

“華夏以西之歐羅巴諸國,隅東之美利堅大陸,往北之北海羅剎之國,皆佔有廣袤之地,攫域外之財富,我華夏中國有何不可?我中國禮儀之邦,不可與蠻夷等同,然外聖內王,廣為教化,所得即百姓愈來愈苦,唯有內聖外王方為正解……”

“外夷洋番以工業革命,打造強大海師,攫取四海諸內財富。那我華夏中國,也應師夷長技,不可閉關鎖國,效仿偽清胡虜妄自尊大,而應放眼四海而治政。昔周天子分封諸侯,教化四夷戎狄,如今蠻夷戎狄皆為中國子民也……”

“今之寰宇,亙古未有,臣以為當對海外諸番,大張教化,大興聖王之師,使其沐浴王化,得聖王仁治,便如昔年周王分封天下,以諸侯教化戎狄,使之為我華夏中國子民……”

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先是引經據典,闡述國家土地邊疆的變化,認為國家並非一成不變,華夏中國始終都在對外廣為教化(持續擴張),這才有了現如今腳下的中國版圖。

而後,接著又說起對海外變局的看法,認為外夷都能四處搶地盤掠奪財富,那中國作為廣張教化之國,憑什麼就不能跟著效仿,師夷長技?

袁名曜的文章思路很明確,只從內容上就能看出來,這傢伙絕對是湖廣人,而且平時應該沒少看《大漢邸報》,對邸報裡時不時冒出的關於海外局勢的文章,明顯上過不少心思。

這才能讓他的思路,能夠跟得上聶宇的思路。

(這人名氣不大,但他的學生名氣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