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自燃事件。”
他保持著彷彿要脫去上衣的姿勢，還在其上紮根的絨毛佔據當時燒焦噴發的中心。
“我以前經常和魔物的孩子玩……”
他等芳芬雅將注意力從他身體上挪開，男生突然像是釋懷一樣放下衣服，完成了必要的展示。
“嗯……我明白了。”
芳芬雅沉思片刻，忍下自己投去同情心的表情，那是個挺顯眼的小動作，看樣子她之後也不會做更多引導了，如果耀英檀教我的東西正確，那麼接下來是我挽回個人形象的時機。
“魔力啊~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我一開始嘀嘀咕咕地，然後突然將聲音調高，這也是學來的招數：
男生看我的眼神突然就變奇怪起來，這種感覺不錯嘛。
“我可是聽說過有被傳播型魔法陷害的人類，突如其來的雷電……”
“咳咳咳咳。”
正當我觀察到男生的眼神開始釋懷時，芳芬雅想要打斷我的慾望馬上隨著咳嗽聲出現了。
那當然不是身體最自然自然的發聲行為，芳芬雅想接管我的話題感，最直白的方式再好不過。
“關於這點疑惑，也許我可以幫你們解答。”
他的手高高舉起，然後又緩慢放下來……
——
“聽我說完。”
事件發生的那天，也是幸運的一天。
當時我湊巧在河水旁邊的橋頭路過，當時好像因為無所事事了好幾天而突然產生想要去附近用尼龍網撈魚的想法……那在我們那邊小孩子的群體裡很流行，長大後偶爾重複一下會感覺很有意思。
所以我當時手抓綠色的纏網與繩索，還有其中十字型的重迭支架，走過普通的道路，踩向下一塊石磚……
天旋地轉。
喧囂的蟬鳴成為世界的一切，迴盪在身體某處的只有痛苦。
別人告訴我，當時那個失去理智的人發瘋了，跳進了河裡，自燃現象在水中還在持續，翻騰冒出灰色的菸圈，肺部進水，懸掛在可以呼吸的部位。
我被吊在床欄上，自稱是魔物的人形生物突然找到我，他們對我的態度起先抱有戒心，但我卻因為小時候與魔物的孩子交好而很快接受它們……
就這樣，所有魔物都自稱是他們是和某個能量石進行連線的圖騰持有者，因為我和魔物發生過緊密的感情聯絡，現在我也是。
——
“不過我也就和他們見過一面就再也沒接觸了，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有某物在監視我和你們，那事件除了燒傷疤痕的困惑外好像什麼也沒給我，你們相信麼？這是我說服你們的唯一證據。”
“我相信，在我看來你以前不是現在這種能靜下心來好好解釋的孩子，你能過濾掉感情告知我們這些，非常可貴，只憑這點就可以斷定你身上的事確實發生過。”
芳芬雅不再微笑了，保持著平靜但還是有吸引力的表情，她已經開始理解對方，但總感覺有些奇怪。
她的髮束有時會有輕微蠕動。
危險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腦子裡出現了耀英檀盯著電腦愣神的樣子。
唉？我為什麼會這麼想？ 少年愣了愣，然後說： “好像被你發現了，我以前確實不是能如此和別人交談的人，甚至還拿和魔物成為好朋友這件事朝其他人類證明的自己的特殊性，那時和我一般大小的男生都會被這種事吸引。”
“和你交好過的魔物呢？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子。”
那好像是有點過分……遭到報復的可能性也不是很低。
我沉思著，但卻被男生那種無比專注的眼神吸引，突然覺得那樣的眼神中沒有情緒的雜質。
大概真的是在傾訴客觀的性別，原來如此，是很注意他故事的合理性吧。
“我接下來說的是就有點奇怪了，無論自己思考過多少次也沒有弄懂，救助我的那些魔物讓我知道了我自燃的原因，但是他們丟擲的原因其實很模糊，我之後才瞭解到身體上有植物特徵的女孩子，其實是人類和魔族的混血；如此看來經過純度的過濾，自燃現……”
“嘖……”
芳芬雅猛然倒吸一口冷氣，像是受到偌大的刺激，緊鎖眉頭。
緩慢後傾的肩膀觸碰著木枕。
她在消化她無法憑直感接受的事，男生的句調也因此停止下來，愣愣地看向芳芬雅，有些懼怕的神情好像認為自己已經觸怒對方。
芳芬雅則在冷漠之後突然把額頭磕下來，白色長髮在這種甩動下四散奔逃，試圖掩蓋擴散的聲響： “對不起！”
雖然我有點不相信，但她確實是露出了羞愧的樣子。
但只有毛髮看不到臉啊，現在的場面對外人來說有點詭異吧。
男生也慌亂起來，也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啊？沒……沒有事的，怎麼了？”
——
“嗯。”
紅色的眼瞳撲閃撲閃。
“嗯嗯？”
我疑惑。
“嗯嗯嗯嗯，啊。”
她繼續點點頭。
“啊啊啊？”
搞不明白。
芳芬雅和我眉來眼去，在決定用餐之前她沒說過話，看情況在菜端上來之前也不會有。
我大概……早就準備好適應這種情況了，但是另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顯然沒有。
醬菜，主食和菌菇湯。
好在這個店比較清閒，所以上菜的速度很快，我得以轉步讓身擺出禮貌性的微笑，回頭看見芳芬雅用藤蔓奪過捲簾的一幕。
氣氛隨著光線的消失昏沉下來，芳芬雅並不專注於食物。
“那是可能的。”
她的面前沒有主食，只是偶爾用筷子給我夾菜，讓我對今天的休憩時間產生了不安感。
“哎？”
男生想要否決的事情現在被芳芬雅提出來了，她開始認為只要聯絡足夠，人類也會獲得魔力供養的可能。
“……但你的證據得自己找。”
她還在繼續，好像不想給對方留迂迴的機會。
男生聽罷，在遲疑中放下餐筷。
“性格的變化吧。”
篤言了。
他緩吸一口氣：
“以前的我不是會說出這些從容言談的男人，結果回頭看，對自己以前那些誇張的舉動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因為那件事而已，自己一直在受到各種親和魔力世界的行為影響，我認為自己被迫被與這個世界產生的聯絡在影響我的心智，只是模糊的認知，但現在我把它貢獻出來，就真正成為發生的事件。”
“你……”
“不過，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機會見到魔物，特別是和我有同樣聯絡的魔物，再也沒有。”
他打斷了芳芬雅的話，好像知道芳芬雅將要問什麼，芳芬雅也將自己的發言慾望回收起來，轉而開始別的句段。
“我也是那種東西之一，這是發生在兩個相似個體間的對話，對於我這種說法，你沒意見吧？”
“沒有。”
男生回答道。
芳芬雅隨後仰起了面龐，身體稍微挺立了一些： 那種熟悉的微笑又出現了。
“但是抱歉啊，我不是在你那邊體系裡的魔物，是比起分散者而言更集中的人。”
——
耀英檀 自我出發時到回來的這段時間裡，這座城市的形象對我來說平添了不少的隔閡感。
是陌生還有其他更直接的感想……不。
在我離去的時候，這裡的動亂似乎稍微平息了幾分。
儘管偶爾在路邊堆積的灰燼和構成奇詭的廢料還是扎眼，但現在起碼能透過之前無法正常執行的街道。
有些商店被毀了，但大多數都沒有，商家幾乎都在如何規避損失上很有一手，所以我買了很多旅途中理所當然的攜帶品和禮品回家。
不對。
電梯內照射出的冷光讓我清醒了些。
我這是在犒勞什麼。
至於和芳芬雅在半路上的交流……沒有，來來回回很多遍都沒有想象中的困境發生，後面我才發現原來是芳芬雅在避免觸動我，動機好像只是對我記憶狀態的懼怕。
或者害怕我回來做出別的行為傷害到藍雁山，想到這一點我打算踏進家門的時候就舉起包裝然後……
“哇！”
那個有力瘦削的人體就從房間裡飛了出來，再次把我鋪到地磚上，帶著體溫的部位蹭來蹭去，熟悉又讓人安然的觸感慢慢傳導過來。
零食撒了一地。
“你終於回來了！”
芳芬雅在我身上抬起臉如此說著，然後突然張嘴……被我躲開最鋒利的一對牙齒。
“想咬。”
她眨眨眼睛，模仿無害可愛的模樣。
我看見藍雁山了，她瞧見地上的零食覺得有些驚喜，但又晃了晃頭，走到餐廳那邊……
“別不管我啊。”
“啊嗚。”
然後我的肩膀上和臉就馬上多出了顯眼的齒痕，被當成了磨牙工具。
“啊！”
然後我大概叫的像個嗓音混圓的土撥鼠，喉嚨裡卡了青蘿蔔塊……就是那樣的聲音。
我的臉龐被芳芬雅親暱地貼上繃帶團……根本沒出血她就是想玩而已，然後我們一起吃午飯。
“蘑菇湯……”
當時我用勺子託舉簡單易懂的手撕菌蓋形狀，一邊緩慢把它倒下，回到湯碗中。
就算因此飄出的氣味也十分正常。
然後我再看看別的餐盤，炒花菜，批發的涼拌菜，溜……溜溜梅蒸魚乾飯，這是什麼啊，只有魚乾看上去可以犒勞血族對高濃度食物追求的味蕾一樣，其他菜都太清淡了。
藍雁山當然感覺不到這些，她目中的芳芬雅除了少食的習慣就是神秘感，這裡只有我感覺到不自然。
湯汁的反射處，是芳芬雅微笑著的面龐。
“耀英檀，你怎麼了，快點吃嘛，不是很久沒吃過這種飯菜了？”
不，其實我的口味也是偏刺激性的。
“好……”
然而我的口腔和味蕾也早已發生變化，進行食用的行為，我要消耗比一般人多得多的鹽分。
芳芬雅為什麼要給我們做這種飯菜呢？ 她說過自己在下廚這方面幾乎只會對照搬菜譜有著完美的執行力。
在我看來，有著遵循細膩時間沉積外表的物件並不能引起芳芬雅的注意，所以她更喜歡那些裝點華溢的，僅僅用圖文簡單拆開就可以讓人感受到完美的東西。
這是肉食動物的想法，她恐怕無法順利參與到觀看精神獵物內臟以外的事中去，對於她更重要的不是泰迪熊內部的棉花真的很柔軟溫暖，而是泰迪熊真的有個可愛的樣子，僅此而已。
這種蘑菇湯，是芳芬雅從其他地方學來的吧。
在飯粒中推行的湯勺底端突然傳來接觸砂質的感覺，抬起看到底端沾著的東西，是半融化的鹽粒。
然後我就把味道還行的蘑菇湯倒入米飯裡攪和，我沒意識到藍雁山不喜歡看到食物出現這樣的形態，要被批評了。
“啊，為什麼男人都喜歡這麼吃飯。”
藍雁山把勺子叼住，還好沒有引起食慾方面的反彈。
“耀英檀。”
芳芬雅繞在脖子上的雙手放下來了，在我視線內的桌面輕輕敲打。
“一會跟我出去，在附近逛逛吧？”
“好。”
——
“餐後運動不是什麼好主意……芳芬雅。”
想到她之前咬我的衝動，讓自己進入到沒有旁人的地段我就顯得有些膽怯。
她的面板暴露在陽光下，開始慢慢顯出寶石切面的色彩，失去色素的掩護，她比我顯得更加純粹。
頭頂戴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家中的寬沿草帽，露出伴隨身體舒展的愜意笑容。
“你怎麼了，這裡沒有想要吸血的蚊蟲啊耀英檀。”
我低頭看了眼身下，暴露在短褲和短袖外的部分雖然會吸引蚊蟲，但它們全都無一例外受驚般飛離，繼續沒入草叢裡。
不過還是很討厭，雜草太多了。
事務所是單獨坐落在一處被荒廢的地皮上的，單憑動腦子很難想清楚它為什麼沒被拆除，肉眼可見的建築廢物堆積……小樹在遠處的頂端紮了根，而且這裡也不是垃圾填埋場。
她和我就在這裡散步。
我的頭腦是空的，消化行為不允許我劇烈的思考事情，而且我確實想和芳芬雅獨處一段時間，繼續接觸一下她的情緒，保持試探的狀態。
有時她會突然開始關照小徑上的一顆大卵石，在想要用腳尖踢開的時候突然放棄，步伐就會很奇怪。
芳芬雅還沒有開始細談我回魔塔特區的經歷，她不會在見到我人之前就認為手機上已經聊清楚了，這有點反芳芬雅的習慣。
然後她突然俏皮一笑，回頭看著我說。
“耀英檀，我想在這片荒地上種東西，一起挑選種子吧。”
“……可以啊，但你要種什麼。”
芳芬雅開始凝望遠方，手指在嘴唇附近輕觸著，小飛蟲從她身邊離開，留下霧狀的軌跡。
“我想想……”
“向日葵和艾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