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冷定被打得頭昏眼花,掙扎著搖晃了一下腦袋,慢慢從地上支撐起來?剛要站直,黃翔朝他下身飛起一腳,痛得他在地上直翻滾。“老兄,我已恭候多時了。”黃翔慢吞吞地說了這麼一句。
杜冷定忍住劇痛,抬頭看鐵塔般高大的黃翔,嚅動嘴唇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免了吧,甭費勁說話了,”黃翔頗表同情,“一定痛得很厲害,就是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叫你多管閒事。我知道你因何來此:向我打聽何遠強的情況。”
杜冷定點點頭,說時遲,那時快,黃翔的皮鞋已踢中他頭部。杜冷定眼前直冒金星,腦子裡嗡嗡作響,透過模模糊糊的紅色,看到黃翔巨人般的身影,從遠處傳來他的聲音,好似透過軟綿綿的過濾器,一會兒強一會兒弱。“何遠強和我形影不離,直到那一天,他心血來潮,跑到你那兒去,你念了什麼咒語,使他中了邪,覺得自己行為反常,是個怪人,甚至是個罪人,你使他覺得我們的愛情是卑鄙下流的。你說誰使得這種愛情卑鄙了流?就是你。”
杜冷定感到一個硬東西猛擊在肋骨上,疼痛像條河透過血管流遍全身。周圍一切絢麗多彩,彷彿他的頭腦裡閃爍著七色彩虹。
“醫生,誰授權你教訓人如何相愛?你小子坐在診所裡像個神仙,凡是想法不同的人你都統統宣判有罪。”
杜冷定腦子裡在回答:事實並非如此。何遠強從未有選擇的機會,我給了他多種選擇,他並沒有選中你。這能怨我嗎? “現在何遠強死了,”黃翔居高臨下,威鎮四方,“你害死了何遠強,我要找你報仇,要你的命。”
話音剛落,一腳踢到杜冷定耳朵後面,他開始漸漸昏迷,不過腦子裡的某一部位仍在活動,帶著超然的淡漠注視著身體的其餘部分死亡,小腦裡的這塊智力孤島繼續堅守著,發出越來越微弱的思維影象。他自責無能,竟然看不清事實真相。他以為兇手是個兇悍的人,而兇手卻是黃翔;他認定兇手不是同性戀者,卻又估計錯了。現在總算找到了這個殺人狂,為此他將付出自己的生命。
不久,杜冷定便不省人事了。
在他頭腦裡,某一個遙遠的偏僻角落仍在給他傳遞資訊——頭等重要的資訊,但是腦殼深處在砰砰地敲打,使他無法集中思想。在近處某個地方,他聽到一個高音在哀號痛哭,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發出的聲音。慢慢地,杜冷定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房間的一個角落裡,黃翔失聲痛哭,淚流滿面。
杜冷定想坐起來,只覺得渾身上下部疼痛.骨頭好像要散架似的,頭部的疼痛湧到他的“記憶儲存器”使他想起自己的遭遇,頓時怒火中燒。
聽見響動,黃翔轉過身,走到床邊。“千錯萬錯是你錯,”他嗚嗚咽咽地說,“何遠強好端端跟我在一起,你偏要插一腳,活活將我倆拆散,還賠了何遠強一條命,真是何苦來呢?”
杜冷定的某種遺忘已久、深深埋藏著的復仇本能突然被喚醒,化做熊熊烈火。只見他猛地一把抓住黃翔的脖子,使出全身勁兒,緊緊掐住他的氣管。說也奇怪,黃翔竟然沒有反抗。他傻呆呆地站在那裡,淚如泉湧,順著臉頰直往下淌;杜冷定朝他眼睛裡面看去,好像看到了痛苦的深淵,雙手不自覺地慢慢鬆開,無力地垂下,心中暗想:我是醫生,怎能與病人一般見識!病人犯病,襲擊醫生,難道醫生就可以殺死病人?這叫什麼邏輯?待他定神再注視黃翔,他所看到的是個孩子——手足無措、精神崩潰的孩子。
杜冷定模模糊糊意識到:黃翔不是唐雄。要是的話,自己就活不成了。黃翔儘管對他暴跳如雷,拳打腳踢,但絕不會行兇殺人。所以自己早先的判斷還是正確的:黃翔不符合兇犯的綜合特徵畫像。杜冷定感到淡淡的一絲安慰,多少帶點諷刺意味,令人啼笑皆非。
“要不是你多管閒事,硬拆散吹蕭伴侶,何遠強也不至於喪命。”黃翔抽噎著。“他會同我恩愛如初,誰敢碰他一根汗毛?”
“我並沒有叫何遠強拋棄你,”杜冷定已厭煩了,但還得申辯,“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撒謊!”
“何遠強來找我以前,你和他之間已有裂痕。”
杜冷定不再往下說,黃翔也不作聲。隔了幾分鐘,黃翔點頭承認:“是呀,我倆——我們老吵架。”
杜冷定順水推舟,趁機解釋:“他一直在試圖瞭解自己,發現自己的特長和所能勝任的工作,男性的本能,男人的天性在呼喚他回家,回到妻子和孩子身邊。要知道,在何遠強的腦髓裡,在他的靈魂深處,他渴望異性愛情。”
“你說得很對。”黃翔輕聲低語。“他從前老跟我嘮叨這些個,當時我以為他存心氣我、罰我。”說到這兒,他仰起頭看著杜冷定。“可是有一天他離開了我,他搬走了,他不再愛我了。”他的聲音裡充滿著絕望情緒。
“他不是不再愛你,”杜冷定說,“至少還是朋友嘛。”
黃翔望著杜冷定,兩眼緊緊盯著醫生的臉。“你願意幫助我嗎?幫我一把,無論如何得拉兄弟一把!”
這是痛苦的呼喊。杜冷定作出反應:“當然,我盡為而為。”
“我會成為正常人嗎?”
“此言差矣。世間本無所謂正常和反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正常狀態,沒有兩個人的正常狀態完全相同或相等,換句話說,正常狀態因人而異。”
“你能不能把我變成異性戀?”
“這就得靠你自己了,看你自己的慾望強烈程度而定。可以給你做精神分析。”
“如果失敗了怎麼辦?”
“那也沒關係。如果精神分析的結果,發現你就是同性戀,無法變成異性戀,至少可以適當地調整,使自己更好地適應這個現實。”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精神分析?”黃翔急切地問。
這一問使杜冷定回到現實,面對難題。他坐在這裡談論如何治病救人,而死亡正威脅著他,也許活不過今天了。唐雄究竟是何許人,杜冷定仍在原地踏步,毫無進展。他已排除了名單上最後兩名嫌疑犯:於莉莉和黃翔。如果他對兇犯的分析是對的,那麼現在他正怒氣衝衝,殺氣騰騰地恨不能千刀萬剮唐雄。可是這個唐雄在哪裡呢?杜冷定心中有數:很快會遭到又一次襲擊。嘴裡卻說:“黃翔,星期一給我打電話。”
從黃翔處出來,杜冷定招呼了一輛出租汽車,打道回府。坐在車裡,他沉思默想,估量倖免的可能性,清醒地看到處境險惡,十之八九性命難保。誰是唐雄?警方怎麼會沒有這個人的犯罪記錄?會不會假冒姓名?不會,不可能。穆豪傑說得清清楚楚:“唐雄。”
杜冷定被打得遍體鱗傷。汽車開行難免晃悠、震動,激起陣陣劇痛,難以忍受,集中思想談何容易。儘管這樣,他還是分析了幾宗已發生的謀殺案和未遂謀殺案,想找出某種講得通的行為模式。
迄令為止,兩宗謀殺案:一次用刀刺死,一次嚴刑拷打、活活折磨死。三宗未遂謀殺集:開車撞人,車中放置炸彈,絞扼窒息。他不能辨明行為模式,只能看出一種殘忍的、躁狂的暴力行為。他無從知道下一次行動是什麼,採取什麼方式,由誰採取行動……他只知道最易遭襲擊的是他的診所和住所,由此他聯想到陳晨的勸告:換上堅固的門鎖,關照看門人楊波和開電梯的董翠多留點神,注意進進出出、上上下下的人。杜冷定對他們二位是完全信得過的。
出租汽車在公寓樓前嘎地一聲停住了,看門人過來開啟車門。杜冷定大吃一驚,開車門的不是楊波,而是個陌生人。
他身材高大,面板黝黑,一臉麻子,深陷的眼窩裡滾動著一對黑眼珠,喉嚨處留有一道傷疤。他穿著楊波的衣服,緊繃繃的很不合體。
計程車開走了,只剩下杜冷定和這個門衛。突然,杜冷定覺得一陣疼痛。天哪!真不是時候。
“楊波在哪兒?”他咬緊牙關忍受著痛苦。
“正在度假,醫生。”
醫生?看來這個人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楊波真的在度假?12月份度假?
這個胖傢伙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北風呼嘯席捲街道,杜冷定從這頭望到那頭,不見一個人影。本來他完全可以伺機逃脫,但現在是這種情況:渾身疼痛,每呼吸一下都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他沒有成功的希望。
“您好像出車禍受了點傷。”那胖傢伙的聲音還真有幾分和氣。
杜冷定沒有回答,轉身走進了公寓樓大廳。也許能從董翠那裡得到幫助。那胖門衛緊跟著杜冷定走進了大廳。董翠正在電梯裡,背朝外站著。杜冷定艱難地向電梯走去,每走一步都要付出痛苦的代價。但他明白,此時此刻一定要挺住,決不能動搖,千萬不能讓那傢伙在無人處抓住自己,有人的地方他不敢動手。“董翠!”杜冷定喊道。
電梯裡的那個人轉過身來。
原來也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身材沒有新看門人那麼高大,除了沒有傷疤以外,和新看門人長得一模一樣。毫無疑問,這是兄弟倆。
杜冷定猛地站住了,此時他夾在兩人當中。當時大廳裡只有他們三人。
“請上樓吧。”電梯裡的那人說。和那位兄弟一樣,他臉上也掛著得意的微笑。
看來這兩人是最終置他於死地的人。杜冷定很清楚,他們二人都不是策劃操縱者,而是被僱用的職業殺手。他們準備在大廳裡動手還是在他的房間裡呢?他推想,大概是在房間裡,這樣在發現屍體之前,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逃脫。
杜冷定邁步向公寓經理辦公室走去。“我要同經理談談關於……”
那胖傢伙擋住了他的去路。“經理很忙,醫生。”他和藹地說。
電梯裡的人說話了:“我送你上樓。”
“不!”杜冷定說,“我……”
“少說廢話,叫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他冷冰冰地說。
忽然吹來一股冷風,只見兩男兩女匆匆推門走進大廳。他們個個都縮著頭,緊裹著大衣,有說有笑。
“這天氣真比西伯利亞還糟糕。”一個女人抱怨的聲音。
那個挎她胳膊的男人長著一張肥胖的臉,操中西部口音。“人和野獸都吃不消的夜晚。”
這群人大搖大擺地向電梯走過來。那個門衛和開電梯的對視著,一言不發。
又一個女人說話了,她是一位小巧玲瓏,滿頭金髮的少婦,說話帶濃重的南方口音。“今天我過了一個很愉快的夜晚,謝謝你們啦!”她在打發那兩位男士。
另一個男人提高了嗓門,不滿地說:“難道連一杯茶都不請喝就讓我們走嗎?”
“太晚了。”另一個女人笑著幫腔。
“可是外面太冷,都零度以下了。你得讓我們喝點東西,暖暖肚子,也好頂住寒氣呀!”
“對,對,喝一杯就走。”另一個男人隨聲附和。
“嗯,那……”
杜冷定屏住呼吸,心想:就答應了吧!
那位金髮女郎心軟了,“你們呀,真沒辦法。好吧,只喝一杯,大家可都聽見了!”
說著笑著,這四人走入電梯。杜冷定急忙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門衛站在那裡,無可奈何,不知所措,只是看著他的兄弟。電梯裡的那傢伙聳了聳肩膀,關上門,電梯啟動了。
杜冷定的住所在第五層。如果這群人在第五層前離開電梯,那他可就倒黴了;假如在他之後,那就有機會回到自己的房間,立即採取緊急防衛措施,並打電話求救。
“幾樓?”
那少婦哧哧地笑著:“我丈夫看到我帶著兩位陌生男人到家裡來,不知他會說什麼呢?”
她轉過臉來對開電梯的說:“十樓。”
杜冷定鬆了口氣。現在才意識到剛才一直在屏住呼吸。他緊接著說:“五樓。”
五樓到了,開電梯的耐著性子,會意地膘了他一眼。電梯門開了,杜冷定跨了出來,爾後電梯立即關門走了。
杜冷定忍著疼痛,踉踉蹌蹌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他掏出鑰匙,開啟屋門,走了進去,心怦怦直跳。他知道,離兇手的到來最多還有五分鐘。
杜冷定關上門,想用一根鏈鎖鎖門,拿起來一看,早已被鋸斷了。他只好扔掉鏈鎖,拖著腳步向電話走去。突然他感到一陣暈眩,只得站穩腳步,閉上眼睛,強忍著劇痛。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杜冷定咬著牙,以驚人的毅力一點點往電話機那裡蹭。
此時此刻,他所想到的唯一可以求救的人是陳晨,可偏偏他又在家養病;況且他又能說什麼呢?說來了個新門衛和開電梯的,我認為他們要殺害我?他漸漸地意識到手中正拿著電話筒,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裡,全身麻木,思維遲鈍。腦震盪,這是腦震盪的症狀,他想。黃翔終究要殺死我的。他們走進房間,會發現他像現在這樣——束手待斃。他想起那胖傢伙兇狠的目光,不能蠻幹,必須要智勝,打亂他們的陣腳。天哪?談何容易,如何智勝呢?
他開啟那臺小型電視監視機,從螢幕上可以看到大廳裡空無一人。這時,陣陣劇痛又向他襲來,使他幾乎暈倒。他強忍著痛苦,思考著如何應付眼前的事。他處境險惡……是的,危急……他必須採取應急措施……是的……他的視線模糊不清了。危急萬分……他把撥號盤湊近眼前,以便看清盤上的數字。
他咬著牙,慢慢地撥號。五次長音之後,對方說話了。杜冷定一講話,才覺得發音含糊,吐字不清。突然,他的目光被電視監視屏上閃動的人影吸引過去,原來是兩個身著便裝的男子,正穿過大廳向電梯走去。
死神馬上就要降臨了。
那兩人躡手躡腳摸到杜冷定的房間,分站在門的兩旁。那個彪形大漢叫錢佐。他試著輕輕地推了推門,門鎖著。隨手掏出一把萬能鑰匙,小心地插進鎖中,向他的兄弟點了點頭,兩人同時拔出裝有消音器的左輪手槍,錢佐用力一擰,鎖開了,他們輕輕地推開門,手裡拿著槍走進客廳。
出現在面前的是三道關閉的屋門。根本沒有杜冷定的影子。那個身材矮小的名叫黃仨。他試了試第一道門,門鎖著。他對錢佐笑了笑,有槍口對準鎖,扣動扳機,門不聲不響地開啟了。裡面是一間臥室,兩人衝了進去,用槍四下裡搜尋。
屋裡沒有人。黃仨搜尋著衣櫥,錢佐則返回客廳,他們知道杜冷定就藏在房間裡,已束手無策。因此,他們不慌不忙,步步為營,好像在細細品嚐殺人前幾分鐘的滋味。
黃仨試著推了推第二道門,嘿!也鎖著呢,他用槍打斷門閂,闖了進去。這裡是書房,空無一人。兩人對視著冷笑一聲,向最後一道門走去。他們經過電視監視屏時,黃仨一把抓住他弟弟的胳膊,在螢幕上,三人正急匆匆地走近大廳,兩人身穿白大褂,推著帶輪子的擔架車,另一人身背急救包。
“真見鬼!”
“鎮靜,錢佐。有人病了,可這所公寓有上百套房間呢!”他們盯著監視螢幕,神情木愣愣的,望著那兩個醫助推著車子進了電梯,背急救包的也緊跟著走了進去,電梯門關上。
“再等幾分鐘看。”黃仨說。“可能出事了,警察要來。”
“真他媽的倒黴!”
“彆著急,杜冷定跑不了啦!”
房門突然嘩啦一響,醫生和兩個醫助推著擔架車撞門而人。這兩個殺手迅速將手槍塞進大衣的口袋裡。
醫生走近黃仨問:“他死了嗎?”
“誰?”
“那個自殺的呀,他死了還是活著?”
兩個兇手你看我,我看你,全搞糊塗了。“你們走錯門了!”醫生推開兇手,推了推臥室門,門鎖著哪!“過來幫我把門開啟?”醫生和助手齊心協力,用肩膀撞開門。那兄弟倆只好在一旁靜觀,無可奈何。醫生走進臥室,“把車推進來。”他走到杜冷定床邊問:“你同意吧?”
杜冷定抬起頭,用力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醫院。”
“這就去醫院。”
兩個兇手眼巴巴地看著醫助把車推進屋,動作嫻熟地把杜冷定抬上車,用幾塊毛毯裹得嚴嚴實實。
“咱們走吧!”錢佐說。
醫生目送他們離擊,然後轉向擔架車上的杜冷定,只見他臉色蒼白,形容瞧悴。“感覺怎麼樣?”醫生關切地問道。
杜冷定想笑,卻笑不出來。“很好。”他聲音微弱,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謝謝你,秦光。”
秦光低頭看著他的朋友,然後向兩位助手點了點頭,說道:“走吧!”
醫院的房間各不相同,而護士卻如出一轍。其實不盡其然,不可一概而論。杜冷定醒來睜眼一看,一位護士正坐在床邊。
“嘿喲,您可醒了!”她溫柔地說。“醫生要見您。我這就去告訴他您已經醒了。”說完,她矯捷地走出了房間。
杜冷定坐起來,試探性地活動了一下胳膊和雙腿,雖然反應慢些,但並沒有受傷。他先用一隻眼看屋子盡頭的一把椅子,視線還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再試另一隻眼睛,也是如此。
“要不要會診?”
他抬起頭,看見醫生進來了。“哎,”醫生興奮地說,“你是我們最要好的主顧之一。你知道縫合傷口那幾針要花多少錢嗎,我們當然會給你打折扣囉……你睡得怎麼樣?”說完便在床邊坐下。
“簡直和嬰兒一樣,睡得那麼香甜。給我吃的什麼藥?”
“少量的安眠藥。”
“幾點啦?”
“中午。”
“天哪!”杜冷定說。“我該走了。”
醫生開啟病歷夾,拿出病歷卡問道:“你還有什麼傷?精神創傷?外傷?內傷?”
“我感覺很好。”
醫生把病歷放存一邊,神情嚴肅地說:“杜冷定,你身體多處受傷,比你想象的要嚴重。如果你聽我的話,就先在這裡觀察幾天,以後再休一個月的假。”
“謝謝您啦。”杜冷定說。
“感謝?不!不必客氣。”
“有些事我要親自處理。”
“你知道世界上什麼樣的病人最差勁!”為了緩和一下這緊張的氣氛,他立即轉換了話題。“秦光整夜都陪著你,現在每小時一個電話詢問你的病情,他非常為你擔心,還認為昨晚有人企圖殺害你呢。”
“你清楚,這是醫生的職業病——富於幻想。”
醫生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聳聳肩,說道:“你是分析專家,我是普通醫生,也許你知道該怎麼辦——我不便多說。你真的不需要臥床休息幾天嗎?”
“我不能!”
“那好吧!好樣的!明天你就出院。”
杜冷定剛要開口解釋什麼,醫生就打斷了他。
“別說了,今天是星期日,打你的那幫傢伙也該休息了。”
“……”
“我討厭婆婆媽媽的。不過我還得問你一句,吃東西了嗎?”
“吃得不多。”杜冷定回答。
“好!我讓護士在二十四小時內把你照顧得好好的。並且,杜冷定……”
“嗯?”
“當心,我不願失去你這麼好的主顧。”說完,醫生就走了。
杜冷定正在閉目養神,突然聽到盤子的碰撞聲,他睜眼一看,原來是一位漂亮的護士推著餐車進來了。
“您醒了,杜冷定醫生?”她笑著問。
“幾點了?”
“六點。”
他整整睡了一天。
她把飯菜放在桌上的餐盤裡。“今晚請你吃一頓美餐——火雞,明天是聖誕夜。”
“我知道。”他本不想吃東西,可是一口過後,竟情不自禁地狼吞虎嚥起來。醫生已切斷了電話電源,因此,他可安靜地躺在床上,無人打擾,養精蓄銳,以利明天全力以赴,決一雌雄。
第二天上午十點,醫生匆匆走進杜冷定的病房。“感覺怎麼樣,我的好朋友?”他笑著說。“看樣子好多了。”
“我覺得完全好了。”杜冷定滿面笑容地回答。
“那好。有人要見你,我先來說一聲,讓你有個準備。”
秦光,也許是李可瑜。他們經常到醫院看他。
醫生接著說:“是位叫劉方的警察。”
杜冷定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他急於要同你談談,現在正在路上,他想先知道你是否醒過來了。”
在這裡就可以活捉杜冷定了。陳晨有病在家,劉方便可隨意捏造定罪的證據。一旦落入劉方之手,就必死無疑。他必須在劉方到達之前,逃出醫院。
“請告訴護士把理髮師叫來好嗎?”杜冷定說。“我想刮刮臉。”
醫生一直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肯定是他的聲音不自然,要不就是劉方告訴了他有關杜冷定的事情。
“當然可以,杜冷定。”他走了出去。
門剛關上,杜冷定就跳下床,睡了兩夜好覺,已基本復原,只是有點頭暈目眩,站立不穩。他相信很快就會好的。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此刻不走,更待何時,只用了三分鐘他就穿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