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 布
救援前
“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進入他的工作間後,我對他說。這裡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小隔間,但是屋頂比小隔間高些,私密性很差。這裡只有一把椅子——他坐的——因此我就站在隔間門口,歪靠著牆。
“我不知道有人要找我。”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個浮誇的笨蛋,很像多年前的我自己,那時我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多自以為是。他是個結實的大個子,雖然並不算高。他肯定常常健身,喝蛋白質粉,也許還打類固醇激素?我會把這些記下來的,但不是現在,我怕被他逮到我在瞎想,那我也許會捱揍的。
“你認識米婭·丹尼特嗎?”我問。
“認不認識得看情況。”他轉了轉他的座椅,背對著我開始打字寫郵件。
“看什麼情況?”
“看誰”
我不太想跟他玩這種遊戲,直截了當地說:“我”我要把王牌留到後面。
“你是?”
“我是來找米婭·丹尼特的。”我回答。
我能從這傢伙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儘管他只有二十四五歲,才剛從大學畢業,仍然相信全世界都圍著他轉。“隨你怎麼想。”然而我已經五十出頭了,今天早上,我剛發現頭上有幾縷灰白的頭髮。我想這一定歸功於丹尼特法官。
他繼續寫郵件。啥玩意兒,我想。他完全不在乎我站在這兒,等著跟他說話。我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電腦螢幕。那是和大學足球有關的事情,收件人的使用者名稱是dago821。我的母親是義大利人,我繼承了她深色的髮色和眼睛——我相信所有女人都會被這吸引。因此我把這個貶損的名字當成對我族人的羞辱,儘管我從沒去過義大利,也不會講一句義大利語。我只是在尋找另一個討厭這傢伙的理由。“你今天一定很忙。”我評論道。他似乎對我讀他郵件的事情很生氣,把視窗最小化了。
“你究竟是誰?”他再一次問道。
我把手伸進後兜,掏出了那塊我無比喜愛的亮閃閃的徽章。“我是加布·霍夫曼偵探。”聽了這話,他顯然放低了自己的姿態。我微笑起來,上帝啊,我真是太愛我的工作了。
他裝傻說:“米婭有什麼問題嗎?”
“啊,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
他等我繼續開口,我偏不,就是為了激怒他。
“她做了什麼?”
“你最後一次見到米婭是什麼時候?”
“隔了有一陣了。大約一週前吧。”
“那你最後一次跟她通話是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上週吧。我想是週二晚上。”
“你確定?”我問。他查了查他的日程表,給了肯定的答案。沒錯,就是週二晚上。“但你週二沒有見她?”
“沒有,我本來要見的,但後來不得不取消了約會。你知道的,因為工作。”
“那當然。”
“米婭怎麼了?”
“那麼你從週二之後就再也沒跟她說過話?”
“沒有。”
“這正常嗎?你們兩個將近一週都不說話?”
“我給她打過電話。”他坦白,“週三的時候,也許是週四。她沒有回電話。我就猜她是生氣了。”
“為什麼呢?她有理由生氣嗎?”
他聳聳肩,伸手從桌上拿了一瓶水,喝了一小口。“我取消了我們週二晚上的約會。她在電話裡對我有點兒冷淡,你明白嗎?我能感覺出她生氣了。但我必須得工作。所以我想她是心裡埋怨著我,不回我電話……我不知道。”
“你們原來的計劃是什麼呢?”
“週二晚上嗎?”
“是的。”
“我們打算在城外的酒吧見面。我打電話去的時候米婭已經到了。我跟她說我不去了。”
“所以她生氣了?”
“她不太高興。”
“那麼那天你就在這裡工作嗎,週二晚上?”
“我一直工作到凌晨三點。”
“有人可以證明嗎?”
“呃,有的,我老闆。我們把幾個設計方案放到了一起,準備週四的一個客戶會議。大半個晚上我們都斷斷續續地聯絡著。我是遇到麻煩了嗎?”
“我們會查清楚的。”我乾脆地回答,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速記法寫下了我們的對話。“你完成工作以後去了哪裡?”
“當然是回家啊。已經是半夜了。”
“你有不在場證明嗎?”
“不在場證明?”他變得越來越不安,在座椅裡蠕動著。“我不知道,我打車回家的。”
“要發票了嗎?”
“沒有。”
“你住的大樓有看門人嗎?有人可以證明你安全到家嗎?”
“有攝像頭。”他說完又問道,“真該死,米婭究竟在哪裡?”
在見完艾安娜·傑克遜後,我匯出了米婭的通話記錄。我發現每天都有一個打給傑森·貝克的電話,我根據這個追查到了芝加哥市中心的一家建築事務所。我前去拜訪了這傢伙,想看看他對女孩的失蹤都知道些什麼。當我說出她的名字時,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認識米婭的。他把我帶到了他的小隔間。我一下看出了他的嫉妒,他以為我是第三者。
“她失蹤了。”我說,試圖解讀他的反應。
“失蹤了?”
“是的,不見了。週二之後沒有人再見過她。”
“你認為這事和我有關?”
比起米婭的安危,他更擔心自己是否會受到牽連,這讓我很惱怒。“沒錯,”我撒謊,“我認為這可能和你有關。”然而事實卻是,如果他的不在場證明像他所說的那樣無懈可擊,那麼我又得從頭查起了。
“我需要請律師嗎?”
“你認為你需要請律師嗎?”
“我告訴過你,當時我在工作。週二晚上我沒見過米婭,你可以去問我老闆。”
“我會的。”我跟他保證,儘管他臉上的表情懇求我別那麼做。
傑森的同事們在偷聽這場問題。他們在經過他隔間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徘徊在門外假裝在談話。我並不介意,但是他在乎。這都快把他氣瘋了,他很擔心自己的名譽。我很喜歡看他坐在椅子裡,焦慮地扭動身子的樣子。“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他問。他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好讓我別再煩他了。
“我需要知道你週二晚上的計劃。你給米婭打電話的時候她在哪裡,是什麼時間。請查一下你的通話記錄。我需要找你老闆談談,確保你當時在這裡,並檢視一下你是何時離開的。我還要調出你公寓的攝像記錄,證實一下你是否如常到家。如果你願意提供這些,那麼我們就沒問題了。如果你不配合,那麼我就得去拿搜查證……”
“你是在威脅我嗎?”
“不,”我撒謊,“我這是在給你選擇。”
他同意為我提供我需要的資訊,包括引見他的老闆。那是一箇中年女子,她的辦公室大得可笑,比傑森的大多了,有一扇面朝芝加哥河的落地窗。
“傑森,”在老闆證實了他整晚都在拼命工作之後,我聲稱,“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去尋找米婭。”在我離開前只看到了他臉上冷漠的表情。
1 dago是對拉丁人的蔑稱,尤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或義大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