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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第二十三章 精鋼

周捷回去後終於卸下心中的包袱,他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他躺下去後疲憊的身體立馬跟著入眠,可他感覺剛睡著,就被搖醒了,他睜開雙眼,此時已經日上三竿。他看著叫醒他的妻子,預感到發生什麼事,問:“怎麼了?”

汪珊拿來周捷的衣服讓他換上,心思不定地說:“白師弟,不見了。”

周捷滿臉疑惑,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但一層陰影已經漫上心頭。他失神地換上衣服,汪珊幫他整理,道:“早上我差人到他房裡,他人不在屋裡。”

周捷問:“其他地方呢?”

汪珊道:“找過了,沒有。”

周捷的心上驟然壓了塊巨石,但那顆撲通直跳的心仍在巨石下掙突,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異於平常,道:“他人不在山莊嗎?”

汪珊道:“我跟葛先生說了,讓他留意,葛先生到處找了,確定沒有。”

周捷似乎覺得汪珊做的不妥,道:“你跟葛先生說了?為什麼不先通知我?”

汪珊手足無措,道:“事關重大,我不敢耽誤。”

周捷嘆息一聲:“那三位先生都知道了?”

汪珊點頭。

周捷臉色不耐煩地走出屋子,又擔心白天宇失蹤一事,又因為沒有及時通知他這麼重要的事情而不高興,因為如果此事被那三位先生知道的話會引起額外的麻煩。他們夫妻往正義堂走,周捷問:“問過守門的嗎?”

汪珊道:“葛先生問過了,白師弟沒經過大門。”

自此,周捷再不多說一句了,當他走進正義堂時,三位先生正立在堂前嚴陣以待,臉色憂愁,見周捷進來,都盯著他看,但周捷竟然無言以對。

萬江走上來,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周捷,不該對任何人拋以全部真心。”

周捷艱澀地說:“事情未必這麼糟。”

葛行罕見地惱怒地說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精鋼劍在他手裡。”

周捷沉思片刻,道:“他不是那種人。”他仍然相信白天宇。

萬江對周捷的反應感到吃驚又憤慨,道:“事已至此,你還敢這麼想。”

周捷糾結片刻,抬頭道:“我瞭解的白天宇,絕不會做出這麼沒有頭腦的事,他絕不會私吞精鋼劍一走了之!”

萬江連連搖頭,對周捷失望至極,他看看周步景、葛行,道:“趁他應該還沒走遠,下令搜捕!”

周捷道:“萬先生,此事關係重大,不能這麼貿然行動,三思。”

萬江冷眼看著周捷:“周捷,我們老弟兄三人,一心一意忠於莊主忠於山莊,此事是為了山莊著想,你不能阻攔。”

周捷立即轉而向周步景、葛行投去求助的眼神,道:“周先生,葛先生,如果現在下令搜捕,不說根本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那些弟子也不是白師弟的對手,無法捉拿他,而且等於自曝家醜,我們現在必須穩定人心,如果整個天柱山上上下下對山莊胡亂猜測,這對山莊百害無一利。而且現在只是懷疑,如果我們誤解了白師弟,等白師弟回來,我們怎麼面對他!”

葛行看看周捷,再看看萬江,不知如何決斷,對演武院發號施令的權力在他手裡,這讓我很為難,不知該聽誰的。周步景走了出來,他一向樂觀,說道:“還是緩緩吧,派人搜捕動靜太大,開莊大典在即,儘量避免節外生枝,再說,白賢侄他是個聰明人,他犯不著為精鋼劍背叛山莊背叛莊主,和整個宇文山莊為敵,他恐怕沒那麼蠢。”

周捷很開心聽到周步景這麼說,這正是他所想的。葛行見形勢走向好轉,道:“演武院一旦派兵,就覆水難收了,要不,再等一下。”

萬江沒有掩飾他的不滿:“等到什麼時候!”

周捷不想內部起鬨,他說道:“今天一天,如果今天沒有新進展,明天我會率領演武院下山搜捕。”

萬江鬱悶地哼了一聲,退到一邊坐回椅子上。這時周捷突然想到別的東西,他悄悄退出大堂,汪珊跟在他後邊,見他健步如飛,追上來問:“你上哪去。”

周捷跑的飛快,道:“後山。”

二人飛快朝後山跑去,汪珊跟著他走入一條從沒來過的地方,走入一條小道。小道上本來雜草叢生沒有路,但現在被人為開闢出一條路來,連汪珊也能看出來,這裡一定有人經常走動,她感到好奇,誰會經常來這麼一個地方,但周捷表情嚴肅,她不敢問。

他們下了一段極陡峭的路,赫然見到後山絕壁上竟然有座簡陋的小房子,汪珊十分吃驚,周捷見了那房子後,加快腳步。他們走上峭壁上的一塊空地,周捷進了那屋子,屋子十分簡陋,但有木床和木桌,只是木桌被掀翻在地,床上也凌亂不堪,周捷看到那張空置的床時,頓時臉色煞白。

汪珊巡視一週,不知道周捷為何知道這麼一個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來這裡幹嘛,但當他見到周捷臉色慘白時,她知道這裡一定不尋常。她著急地問:“這裡怎麼回事?”

周捷似乎沒聽見,他不作答,只怔怔地對著空床發呆。

汪珊看到周捷無所適從的手開始顫抖,她握住一隻手,細聲問:“告訴我怎麼了?”

周捷驚恐地說:“我只怕,萬先生,說的是對的。”

汪珊想想剛才周捷還信誓旦旦地在三位先生面前說白天宇不可能做出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怎麼他見到這間屋子就突然大轉變,她不由自主地問:“為什麼?”

周捷似乎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緩緩轉身走出屋子,感到心痛無比,這痛,比他在蜀地時白天宇所做的一切更讓人難以忍受,他那麼相信他的師弟,那麼信任他的為人,難道他真的會為了一把精鋼劍拋棄這一切嗎?他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眼中噙著淚水。如果同時失去白天宇和精鋼劍,等於砍掉了一個人的四肢,這對周捷和宇文山莊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站在懸崖峭壁邊,望著雲霧朦朧的群山,努力使自己鎮定,稍微鎮定了之後,他立即想到李靈,他立馬問汪珊:“靈師妹呢?”

汪珊道:“他也不知道白師弟的下落。”

周捷問:“她人在哪?”

汪珊道:“在屋裡。”

周捷抬腳往上山的路走,來到李靈房前,李靈正和幾名僕婦做針線,然而看臉色,她也是神不守舍的,見到周捷臉色鐵青地走來,她意識到情況不妙,主動起身迎了上去。周捷看著驚弓之鳥般的李靈,努力使自己不表現的煩躁,他問:“靈師妹,白師弟不在的這段時間,是不是託你照顧後山的若姑娘?”

李靈沒想到周捷問的是這個,白天宇沒跟她說過周捷也知道這事,她點頭。

周捷道:“若姑娘人呢?”

對於這個疑問,李靈無從解答,她搖頭,道:“我不知道。”

周捷問:“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著急的語氣讓人害怕。

李靈尤其膽怯,努力搖頭,眼圈突然紅了。

周捷知道自己嚇著李靈了,他深呼吸一口氣,道:“你知道什麼?”

李靈哽咽著說:“前天夜裡,我去給那個姑娘送食水,我叫她,她怎麼都沒有反應,然後我試了她口鼻,她已經沒了呼吸。”

周捷道:“就是說,她死了,可是屍體呢?”

李靈搖頭:“我不知道。我見她死了後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然後——”她似乎想到那屋子裡潛伏鬼祟的黑影,她害怕的顫抖著。

汪珊上前輕拍她的後背,道:“沒關係,周師哥沒有別的意思,照實說就行。”他給周捷一個眼神讓他放鬆口氣。

周捷道:“然後怎麼了?”

李靈道:“然後,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那個影子朝我飄過來,然後我就暈過去了,我醒來之後,已經天亮,我就躺在那個姑娘躺過的床上,但那個姑娘不見了。”

周捷和汪珊聽過後都感到匪夷所思,汪珊根本沒聽懂,她疑惑地看著周捷,已經猜到那個姑娘是誰,就是蕭子仞的胞妹,凌霄宮的若姑娘,她很驚訝這件事情竟然瞞的這麼嚴實,連一向沒有秘密的李靈都在瞞著她,還有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對若姑娘的事也隻字未提。但 是更讓她想不通的,就是白天宇的事。

周捷越想越覺怕寒心,越想越感到可怕,沒人知道白天宇究竟做了什麼。周捷自語道:“白師弟和精鋼劍一起消失了,這意味著什麼?”

汪珊提醒道:“你能不能想到白師弟可能在哪?”

李靈搖頭,其實她對白天宇也是一無所知,他雖然讓她相信他,但從不跟她解釋,李靈也的確一心一意信任他,此時,沒人比她更殷切地希望白天宇沒有失蹤。

汪珊道:“一具屍體,莫名不見了。”她想到那個萬丈懸崖。

李靈支吾一陣,最後似乎做了決定,道:“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人。”

汪珊發出疑問的聲音,李靈遲遲不敢說出口,但周捷猜到了李靈要說什麼,他很驚訝李靈竟然知道。他問:“你說的是陸致雋?”

李靈點頭,她不知道師哥也知道這件事。

以提到那個陸致雋,汪珊便十分憤怒,道:“那個陸致雋怎麼了?”

李靈道:“陸致雋也在山莊失蹤了。”

汪珊“啊”的叫了一聲,聲音甚至驚動了不遠處的僕婦,她們紛紛往這看。還沒等她問,周捷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靈本打算再不提起這件事,她也答應白天宇對任何人不說起這些不該說的話,可眼下特殊關頭,她沒法隱瞞師哥,更不能撒謊,於是說道:“白師弟跟你一起回來,他讓我陪他去見師哥,我當時沒想太多,把他送到長明院門前。我知道那不是他,我認得陸致雋——”可能是因為想起師孃慘死時的場景還有自己犯下的種種愚蠢的錯誤,她喉嚨處被鑽心的悔恨堵塞著,說不下去。

汪珊已經不能更震驚了,但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周捷也沒想到李靈竟然能一眼認出那不是真的白天宇,而自己和陸致雋假扮的白天宇朝夕相處都沒發現。而對於陸致雋在進入長明院之後的去向,他沒問過白天宇,他感覺到這會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現在既然李靈說起,他由不住問道:“你知道後來他去哪了嗎,我說的是陸致雋?”

李靈含淚搖頭。

這些事,只有白天宇知道了。

周捷凝視著李靈,道:“還有什麼,你還知道什麼?”

李靈一直很糾結,她不知道這些話該說不該說,白天宇曾經告訴她有些事一個字也不能跟別人提,可週捷一直是她最為信任的大師哥,她無法欺瞞,於是她把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問題說了出來,道:“他還說過,他要抓什麼鬼,用陸致雋來抓鬼。”

汪珊突然打個冷戰,感覺全身發冷,周捷同樣有這種感覺,不知為什麼,陸致雋曾經說過的話突然漂浮在他耳邊:

有一個人,像鬼一樣陰魂不散,甚至寄生在山莊身上,這個人有可能是誰?

他站在暗處,就像幽靈一樣,看不見,但如影隨形。

這幾句話竟然這麼清晰,他甚至不知道這些話竟然悄無聲息地藏在他心裡,當時說這話的,是偽裝成白天宇的陸致雋,為什麼他們兩個人都會有這種想法呢?他越想越覺得脊樑發冷,彷彿背後有座冰山,正散發著陰森森的寒意。

他想不出來其中究竟潛藏著什麼糾葛,他只能想象到,一定有一個纏繞著恩怨情仇的坑洞,這個坑洞不為人所知,可當你掀開其中一角,便窺見一個無比宏大的漩渦。

萬江、葛行已經暗暗商量搜捕行動,總共兵分四路,萬江帶一隊,葛行帶一隊,周捷帶一隊,葛修鏡帶一隊,周步景等人留守山莊。周捷已經無法再出言阻止,此時他也傾向於他們的做法,只是希望,此事儘量大事化小,儘量做到沒有傷亡。而他心裡對這次搜捕基本不抱希望,這隻能緩解他們的焦慮,如果白天宇存心想逃,憑他那麼聰明,他們跟找不到他。

他自午後便登上了山莊的最高了望臺,頂著明晃晃的日頭望著遠方,目光隨著日頭一點點向西移,太陽的輪廓一點點變得清晰,顏色慢慢加深,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希望時間過的慢一點再慢一點,他有足夠的時間等著白天宇回來,他在心裡仍然期盼著他回來。

他閉上痠痛的眼睛,退到一邊坐著,晚風拂來,帶來絲絲涼意。此時他聽到從下方傳來的眾子弟列隊的嘈雜聲和兵器撞擊的鏗鏘聲,想必命令已經下達,眾人已經摩拳擦掌了。他睜開眼,告訴自己一廂情願根本沒用,他必須面對冷酷的現實,所以他起身,往下望去,只見空地上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並且不斷有人列隊而來,這是他重建山莊後新招募而來的子弟,他幾乎認得他們每一個人,每一個人他都視如己出,愛護有加,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如此大規模地出手,竟然是這麼一個任務。他吐了一口氣,望向大門,站在這裡,可以把大門內外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只見大門已開,他看著大門,眼角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把目光定在那緩緩移動的影子上,只見影子正朝山莊大門走去,不多會,影子從大門進來,周捷的心突然狂跳不止,他望著那個越走越近但依舊看不清面容的人,心中的期望立即把那影子清晰地刻畫在他眼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隨著那人一步步走近,山莊裡的人紛紛側目,空地上集結的幾百名子弟也慢慢平息了雜音,一切,慢慢安靜下來。

周捷突然一個箭步奔去跑下了望臺,飛快地下了幾百級階梯,跑到人員集中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自然地往兩邊閃開,白天宇就如同一艘行在水上的小船般向兩側撥開水浪,他穩步走在正中間,所有人盯著他,除了目光,一動不動。

周捷站在原地,如果不是有這麼多人,他一定激動地飆出淚水,他極力控制自己,滄桑的臉上線條僵硬。此時萬江、周步景、葛行、汪珊、李靈、葛修鏡紛紛走來,他們站在周捷兩旁,驚訝無比地看著白天宇,還有白天宇手中黑色布袋做的劍囊。

白天宇神色平靜,目光剛毅,他沒有被這緊張的陣仗驚到,彷彿這些都在他預料之內,他一步步走到周捷跟前,周捷沙啞著聲音說:“你回來了。”他用盡渾身力氣,沒想到聲音出來像蚊蠅般細弱,他甚至不知別人聽沒聽見。

但白天宇給了他回答,向他點了個頭。

周捷一時情難自控,突然上前,展開雙臂,狠狠地抱住了白天宇,他噙著淚水沙啞著嗓子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我一直在等你!”

白天宇道:“師哥,原諒我不辭而別。”

周捷道努力抑制顫抖的嗓子,道:“回來就好。”說完,他鬆開雙臂,並在白天宇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

白天宇提起那個黑色布囊,看看劍囊,緩緩解開收口繫繩,褪掉布囊,露出一把閃著銀白光芒的重劍,劍柄是一團火焰的形狀,劍鞘上也刻畫著一團團火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這把劍上,三位先生更是激動的臉龐抽搐。

白天宇雙手托起精鋼劍,看著周捷,緩緩朝周捷跪下,仰頭道:“師哥,師父雖然已經離開,但他離開前,封你為新一任宇文山莊莊主,精鋼劍執掌者,天旋劍法傳人,請師哥執劍。”

周捷腦中一片空白,眼前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也變得蒼白,耳中嗡嗡作響,過了很久,他才在白天宇殷切的目光提醒下,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一把將精鋼劍接在手中,此時,人群中爆發出呼喊聲,白天宇在喊聲中起身,口語清晰地說道:“師哥,我在精鋼劍面前起誓,此生忠於山莊,忠於精鋼劍,忠於師哥,畢生以發揚宇文山莊為己任,精鋼劍見證,絕不有違誓言。”

喊聲雷動中,周捷看著這個他一直信任的師弟,感激白天宇仍然是他心中的白天宇,未曾讓他失望,未曾辜負他的信任,情緒激動中,他一手舉起白天宇的手臂伸向高空,另一隻手擎著沉重的精鋼劍高舉,二人面向眾人,人群突然發瘋般歡呼吶喊起來,所有人舉著手中的劍,歡叫蹦跳。

三位先生看著這一幕,不禁老淚縱橫。

然而白天宇,他望的是人群和院牆之外的青山,在一片暮色中漸漸隱去形狀和色彩,他不知道去留之間該如何取捨,可眼下,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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