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爺爺死的時候,我已經搬到外地讀初中了,過年回來的時候才聽家裡人說起。”
平靜地交代完故事的結局後,林辰將面具戴到自已頭上,接著用小刀將剩下的皮切成兩塊。
故事的後半段劉雨琦沒有說話,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默默聽著,只是偶爾顫抖的目光暴露了他內心的翻江倒海。
他的秘密和李更生不太一樣,但同樣難以啟齒。
而他所受到的羞辱和諷刺,恐怕要比李更生更甚……
無論如何,林辰所說的故事,以及他對待李更生的態度,讓他感到心安了一些。
也許,他是打從心裡不會嘲笑自已的人吧……
“劉雨琦,劉雨琦?”
當林辰叫了幾句時,劉雨琦才從自已的思緒中反應過來。
“怎,怎麼了?”
“我記得你的人肉休假條是趙盧管和趙達交吧,而趙盧管已經被觀星殺了。”
林辰將熱烘烘的兩張皮交到他手中。
“你現在有隱匿和售票員的皮作為雙重保護,去找趙達交吧。”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幫忙。”
林辰附在他耳邊輕聲囑託,劉雨琦聽著聽著,瞳孔逐漸瞪大了。
“這……這也太冒險了吧?”
“放心,就照我的去做。”
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的。”
……
走廊上,陰風陣陣,模糊猩紅的影子在晦暗中緩緩挪動——這些從尋人啟事中爬出來的紅泳衣們佔滿了游泳館的每處角落,宛如夢遊人般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吱呀——”
當廁所門開啟時,林辰和劉雨琦同時感覺到一股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所有紅泳衣同時的目光都落在林辰身上,但沒有一隻往他們靠近,甚至在林辰走過去時,紅泳衣們扭動著身體,紛紛往牆邊躲避。
兩人確認了下情況,走廊的左邊通往出口,但現在離結束時間還剩30分鐘,玻璃門被無形的禁制關的緊緊的,右邊則通往游泳館深處的幾個房間。
黑暗深處,有一扇虛掩的門縫中透出橘黃色的光。
林辰確認過後,朝劉雨琦說到:
“觀星大機率就在裡面,我去找他了,記住我剛才說的話。”
“好的,你小心。”
劉雨琦汗涔涔的手緊緊捏了他的衣袖一下,然後鬆開。
林辰點了點頭,朝走廊深處走去。
牆壁上滲出淅淅瀝瀝的血,越往裡有血腥味越發濃郁,林辰感覺自已正在浸入一片粘稠深紅的血海。
沒走多久,他便在晦暗的光線中看到一具新的屍體——支離破碎的搜覺靠在牆角,被啃的只剩一半的頭耷拉在肩膀,扭斷的胳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而在搜覺身下的血泊中,一排紅色的腳印徑直通往深處那扇發光的門——那裡是雜物間。
觀星就在那裡。
“真沒想到,你居然活下來了。”
面對雜物間門口站著的林辰,坐在裡頭泡沫箱子上的觀星翹起二郎腿,把自已血淋淋的褲腳往上拉了拉,露出了貼著售票員面板的小腿。
林辰沒有理會他,抬頭看去,發現雜物間有好幾盞燈,其中有一半的燈光開關位於觀星的身後。
“想關燈啊,不好意思,這是游泳館中安裝燈具最多的房間,你要熄燈的話,得到我這裡來哦。”
觀星玩弄著手中的尖刀,刀刃猩紅,混雜了好幾個人的血,在他身邊,有好幾只紅泳衣如喪屍般遊走,她們的面容在光照下更顯恐怖。
“對了,作為參加過團建的前輩,我告訴你一件事吧。”
“團建一共有三個活動,第三個活動是最安全的,參加者不會死亡,只不過要用人肉休假條做賭注才能參加,我反正保底有兩張,你的話嘛——”
觀星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啊噢,我想起來了,海大康和吳笑川(林辰的人肉休假條)都死了,你現在是0張哦,不好意思,你根本沒有資格參加下一個活動哦。”
觀星胸有成竹,他根本不擔心自已休假條的狀況,因為其中有兩張——狄雲和艾宇是他上個活動中殺死鄧靖宇繼承而來的,處於不可侵害狀態,紅泳衣無法殺死他們。
林辰淡淡道:
“我把你殺了,不就有兩張人肉休假條了?”
他關掉了入口處的燈——然而正如觀星所言,關掉一半的燈根本沒用,強烈的光源仍能在兩人身下製造清晰的影子。
“哼哈哈——好!好!好!”
觀星從泡沫箱子上一躍而起,眼中殺意正濃:
“確實呢,你想要完成這次活動,也只能透過這個辦法了——這樣正好,我也非常想跟你做個了斷。”
說話間,觀星的身體融入了影子中,只剩一把漂浮在半空中的尖刀,彷彿獵人佈置的鋒利陷阱般,靜候獵物的到來。
“來啊,小子!”
林辰待在原地,他沒有立刻出手,只是把覆在臉上的人皮面具貼緊了一些,以防待會脫落。
他的鼻腔中是淡淡的血腥味,透過面具上雙眼的窟窿,林辰死神般的視線落在觀星的影子處。
“對了,有件事想問你。”
人皮面具下,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你看過《權力的遊戲》嗎?”
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雜物間的門突然被重重關閉。
與此同時,按照走廊上的縮圖找到總開關位置的劉雨琦,在聽到關門聲的一瞬間,拉下了電閘。
“——啪!”
黑暗襲來,觀星的身體在雜物間中顯現。
他的臉上仍帶著對林辰問題的疑惑,這份疑惑在下一秒就變成了恐懼。
好黑……
紅泳衣晦暗的影子在四周飄蕩,散發著死亡的恐懼。
“咚咚!咚咚咚!”
黑暗中觀星心如擂鼓,但他好歹也是經歷好幾次任務的人,在做了幾個深呼吸後,他恢復了鎮定。
(別擔心,千萬不能亂……)
(我看不見,他也同樣看不見……竟然想趁黑殺死我?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有售票員的面板,他也有,倒是不用擔心鬼,不過……我還有刀!)
觀星摸著冰涼的刀柄,手握利器令他感到無比安心。
同時,黑暗帶來的對未知的恐懼和狩獵的激動,也讓他情緒變得有些興奮。
“小子!我就在這!”
他像一頭黑暗森林中的猛獸,憑藉自身鋒利的爪牙,驕傲的向獵物發起挑釁:
“你覺得我失去影子,你就可以贏了?你覺得你能——殺死我?”
“……”
黑暗中,林辰的聲音響起,不緊不慢。
“臨冬城的艾麗婭.史塔克,為了給家族復仇,拜入賈坤門下進行無面者訓練。”
這聲音時遠時近,觀星握著刀,全身繃緊,警惕地看向四周。
“有一次,她任務失敗,受到了瞎眼的懲罰,並在此期間被同門的刺客追殺。”
“刺客很強,她有好幾次差點命喪對方之手。”
“媽的?你在哪?少TM給我裝神弄鬼的,來啊!”
刀刃在黑暗中揮舞,某個剎那,觀星看到閃爍的寒光似乎照出了某個朝自已移動的模糊輪廓。
(太好了,我好像,好像能看到一點點了……!)
他內心狂喜,感覺自已的眼睛似乎漸漸適應了黑暗,已經能隱約一些模糊混亂的輪廓了。
“但是,在雙眼失明的情況下,她把那名刺客反殺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句話出現時,林辰的聲音很近。
觀星猛地一驚,剛才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唇齒闔動間呵出的氣息,吹在了自已腦後。
“——在那裡!”
他猛地朝後一刺,卻撲了個空。
“……”
“反殺之日,她把自已的佩劍藏在一個黑暗的房間,然後引刺客進入後,她斬斷了房間裡唯一的用來照明的蠟燭。”
“長時間的瞎眼,讓她適應了黑暗,而那名刺客則不然,她太依賴光照了。”
“對於艾麗婭史塔克而言——黑暗並非囹圄之境,而是狩獵之所。”
突然安靜下來的絕對黑暗中,觀星的手在控制不住地抖動著。
他聽出了話裡的弦外之音。
他這麼說,該不會他也可以在黑暗中……不對,他在迷惑我!
他來不及多想,因為此刻他身體後方的死角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媽的!
觀星轉身猛地揮刀。
然而下一刻,他後背再次傳來重擊!
在後面?不——左邊?右邊?!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幾次攻擊,都撲了個空。
觀星嘴唇滲血,冷汗涔涔。
難道……他真的能做到……?
周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觀星恐懼地喘息著。
如果能看到的話,他會發現,此時自已的面容 已經扭曲了。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更令他崩潰。
“你藏在影子中,而影子是需要光來創造的,一旦失去光的庇佑,你自然會原形畢露。”
在看不見的某處,林辰的聲音溫潤沉靜,如尼羅河中的水蛇。
“而我跟你不同,我能看清眼前這個失去光的世界——我看的很清楚。”
在觀星無法察覺的角落裡,林辰靜靜地站著,周圍紅泳衣飄蕩,他視之如無物。
他那雙比黑夜更深邃的,漆黑如蛇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眼前的獵物。
下一刻,風聲頓起,疼痛襲來。
與此同時,觀星聽到了傳入他耳中的,最後的輕語:
“白晝之光,豈知夜色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