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腥的海風吹裹著監控探頭轉動的機械聲,十七處新增的紅外線光斑在顧清瑤的視網膜上烙下灼痕。
她把戰術匕首貼著褲縫收好,金屬的寒意讓舊傷隱隱作痛。
“張叔帶人封鎖A區通風管,教授負責訊號干擾——”
“干擾儀需要重新校準頻率!”李教授從技術員手中搶過裝置,金絲眼鏡映著操作屏的藍光,“這種軍用級監控系統至少要……”
集裝箱暗處突然炸開刺眼的白光。
顧清瑤條件反射地將小九撲倒在地,霰彈槍轟碎了他們頭頂生鏽的鐵架。
在漫天墜落的鐵屑中,葉沉舟拽著李教授的衣領滾進掩體,那臺被胡亂除錯的干擾儀正在引爆更多暗雷。
“老子說過這書呆子會害死全隊!”張老大踹開變形的鐵門,飛濺的玻璃渣在他顴骨上劃出血線。
在爆破產生的濃煙中,顧清瑤聽見至少三組腳步聲正在包抄過來。
她反手將沾著血的髮絲咬在齒間,槍管抵住顫抖不止的李教授的太陽穴:“再碰電子裝置就滾回你的實驗室。”冷汗順著她繃緊的下頜滴在對方的鏡片上,倒映著遠處葉沉舟突然捂住心口跪地的身影。
染血的卦象在水泥地上暈開詭異的紋路。
葉沉舟的指尖深深摳進牆縫,那些被替換的青銅鎖頭突然在他的瞳孔裡分裂成無數記憶殘片。
1943年的黃銅門環與此刻監控主機的電路板重疊在一起,他踉蹌著撞向走廊盡頭的青花瓷瓶。
“別碰!”顧清瑤的警告慢了半拍。
碎裂的瓷片中騰起淡金色的霧氣,葉沉舟被割破的手掌按在某個民國菸斗的殘骸上。
時空裂縫在他的睫羽間撕開縫隙,二十八小時前的監控畫面如洪水般湧入腦海——戴白手套的手指正在除錯第9號探頭,袖口露出半枚孔雀石袖釦。
“東南角配電箱第三層夾板。”他沾血的字跡在牆面上暈染開來,“七分鐘輪崗間隙。”
當第九枚攝像頭被捏碎在顧清瑤的掌心時,雷暴終於撕開雲層。
暴雨沖刷著玻璃幕牆上未乾的血手印,那杯殘留著口紅印的紅酒在監控屏前漸漸冷卻。
葉沉舟倚著滲水的承重牆咳嗽,掌紋裡嵌著的瓷片隨呼吸明滅。
他望著顧清瑤獨自處理傷口的背影,她纏繃帶時習慣性留出的活結,與記憶裡某個雪夜重疊得分毫不差。
配電箱暗格裡突然傳來機械運轉聲,被血水浸透的賬簿殘頁簌簌飄落。
顧清瑤捏住其中半張泛黃的港城地圖,1997年的郵戳蓋住了某個關鍵座標。
海浪聲裡混進特殊的摩斯密碼,葉沉舟用鞋尖碾碎最後一粒竊聽器晶片。
他垂眸遮住瞳孔裡流轉的金色裂痕,那些即將衝破桎梏的時空亂流,正隨著地圖上消失的墨跡躁動不安。
雨幕深處,被碾碎的孔雀石粉末滲進排水渠,順著暗流漂向霓虹璀璨的維多利亞港。
暴雨在鋼化玻璃上撞成細碎的金粉,顧清瑤用鑷子夾起最後一粒孔雀石碎屑。
實驗室的白熾燈管突然閃爍兩下,將顯微鏡下的晶體結構投映在牆面的港城地圖上,1997年的郵戳恰好蓋住維多利亞港的貨運碼頭。
“這是黑巖集團第三代家徽的鑲嵌料。”葉沉舟的指尖懸在投影上方三寸,時空裂縫帶來的灼燒感讓他尾音發顫,“七十年代礦脈枯竭後,孔雀石只流通於……”
張老大突然將霰彈槍重重砸在操作檯,金屬碰撞聲驚得李教授手中的試管險些脫手。
“拐著彎說人話會折壽是吧?”他扯開浸透機油的襯衫領口,露出脖頸處猙獰的彈孔舊疤,“直接說哪家龜孫子在搗鬼!”
顧清瑤的鋼筆尖在地圖表面劃出尖嘯。
墨跡沿著郵戳邊緣洇開,漸漸勾勒出九十年代走私船常用的星象定點陣圖。
“三天前截獲的冷鏈貨車,冷藏櫃夾層溫度設定異常。”她將化驗報告甩在眾人面前,紙張擦過李教授發紅的耳尖,“零下二十度根本凍不住泰國榴蓮——除非在運輸某種需要低溫儲存的活性樣本。”
葉沉舟忽然按住心口後退半步,實驗臺邊緣的青銅鎮紙在他視網膜上裂解重組。
1943年的黃銅密碼筒與冷凍櫃溫度表盤重疊,他看見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將六支藍色試劑管塞進碎冰堆,孔雀石袖釦擦過管壁編號時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第七研究所。”他沾著冰鎮威士忌在桌面寫下數字,水痕映出顧清瑤驟然收縮的瞳孔,“1987年生物製劑洩露事故的涉事方,三年前被長風集團收購。”
李教授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他顫抖著調出檔案庫加密圖層。
隨著1997年港城迴歸慶典的新聞畫面閃過,某個被二十三次打碼的實驗室標誌在衛星地圖上浮現,座標與郵戳破損處嚴絲合縫。
“不可能……”老學者喉結滾動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這些資料在科學院都是三級機密。”
顧清瑤已經扯下投影幕布纏在腰間,戰術匕首劃過皮革的聲響讓所有人脊椎發涼。
她將冷鏈運輸單鋪在葉沉舟剛寫的數字上,收貨方鋼印透過紙背,恰好拼出第七研究所英文縮寫的變體。
“張叔聯絡碼頭的人盯住冷鏈船,教授破解研究所內部通訊波段。”她甩開的長髮掃過葉沉舟沁出冷汗的下頜,“我要三小時內拿到他們最近半年的水電費清單。”
葉沉舟沉默著將青銅鎮紙推至她手邊,器物表面殘留的時空裂痕正在發燙。
當顧清瑤的掌心覆上青銅紋路,1943年的保險櫃密碼突然與冷鏈單編號重合,十六組數字在她腦海裡自動排列成解除警報的金鑰。
實驗室頂燈突然全部熄滅,備用電源啟動的嗡鳴聲中,顧清瑤聽見葉沉舟喉間壓抑的悶哼。
時空亂流在他周身形成肉眼難辨的旋渦,那些即將衝破桎梏的記憶殘片,正隨著老式傳真機吐出的水電費單據逐漸具象化。
“峰值用電集中在每月農曆十五。”她將單據拍在紫外線燈下,墨跡顯露出週期性波動的曲線圖,“恰好避開滿月對精密儀器的磁場干擾——他們在培育需要月光週期的活體樣本。”
張老大嚼碎薄荷糖的聲響戛然而止。
暴雨不知何時轉為冰雹,砸得防彈玻璃噼啪作響。
正當李教授將破譯的通訊波段匯入終端,老式傳真機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一張空白A4紙緩緩吐出,上面只用血庫專用的O型血寫著兩行字:
【霓虹熄滅時,籠中鳥該歸巢了】
顧清瑤的匕首尖堪堪停在紙面0.1毫米處,墨跡突然開始燃燒。
焦糊味中浮現出半枚孔雀石袖釦的立體投影,與葉沉舟時空裂縫中見過的兇器完美重合。
葉沉舟扯斷投影儀電源的動作慢了一幀,燃燒的紙灰被通風口氣流卷向天花板。
他後撤時撞翻的試劑架被顧清瑤凌空扶住,兩人交疊的掌心下方,最後一滴藍色試劑正墜向寫著警告語的灰燼。
冰雹砸碎了頂層探照燈,傾斜的光柱裡,顧清瑤盯著自已逐漸凝固的側影。
她染血的指甲擦過傳真機滾輪,在金屬表面刮出五道帶著摩斯密碼節奏的劃痕。
“通知所有外勤組。”她扯下礙事的紗布,新鮮滲出的血珠滴在冷鏈船航線圖上,“三號碼頭三個泊位,我要它們未來二十四小時的潮汐變化資料。”
葉沉舟握緊青銅鎮紙走向暗處,時空裂縫在他身後撕開細小的金色紋路。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殘片正在翻湧——某次輪迴裡顧清瑤也是這樣扯開染血的繃帶,而傳真機吐出的警告信背後,藏著半張他親手燒燬的婚宴請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