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節,也叫桃花節。據說這一天屬於季節更替,陰陽互動。人們會在這一天用藥草沐浴,祈禱健康。而年輕男女,會在水邊相會,互贈花草,以增進感情。
趙公子和阿甜的婚禮辦的很簡單,雖然不是自已孩子,彭夫人依舊為阿甜煮了五彩蛋,將她送上車轎。貧苦人家沒有多餘的想法,不過求一個早生貴子,健康平安。
到了第三天,天剛剛亮,阿甜便不停地敲著門。
“誰呀?”李青悠不耐煩的開門,“你怎麼盤了頭髮,反而變的不穩重了啊。”
“我是回來給你盤頭髮的。”阿甜不容分說,撲到李青悠懷裡。
“你快別,”李青悠將她推開,瞥了一眼趙公子,“你要這樣,有些人可不高興了。”
“是我堂叔不高興嗎?”阿甜問道。
“你真是明知故問了。”李青悠模稜兩可的回答道。
“我們來看望堂叔。”趙公子笑著說道,將手中的禮物交給李青悠,一份茶葉,十來個雞蛋,和幾條臘肉。
“進來坐吧。”李青悠將兩人請進來,倒上茶,便和彭夫人去廚房弄飯食。
貧窮人家的飯食並不好,但這樣的日子,也煮了不少肉食。大家也不講什麼男女規矩,都圍坐在一起。趙公子按理坐在了主位,李志明則坐在陪席。
“你倆什麼時候成親呢?”阿甜問道,“堂叔與菲菲姨是娃娃親,按理,早就到年齡了。”
“吃你的飯吧。”李青悠將手中剝好的雞蛋,塞進阿甜的嘴裡。
“阿甜說的也不無道理。”趙公子看著李志明,“堂叔還要進京考試,何不此時將婚事辦了?”
“我……我……”李志明看了一圈,略帶悲傷的說道,“我也想如此,只是人在他鄉,又身無分文,如何娶妻?”
“嗨,這個不妨事,”趙公子道,“我既與阿甜成為夫妻,堂叔的事,便是我的事了。堂叔只管拜堂,其餘瑣事,都交由我與阿甜。”
“你什麼想法呢?”彭夫人推了李青悠,她一向都尊重女兒的意見。
“我?”李青悠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她和史朝義成過一次婚。她以為這次也能像之前一樣淡定,可是當新郎換了一個人,她的心反而無法平靜,“我聽母親的。”當遇見喜歡的人時,就算神仙也難免會心跳。
“只是……我畢竟是讀書人……豈能……”李志明吞吞吐吐的說道。
“這神器不僅能改變人的命運,還能改變人的性格?”李青悠闇暗思考。
“堂叔!”阿甜喊了一聲,作為小輩,她有些心急,但又不好說什麼。
“我不要什麼錢!”李青悠看著李志明懦弱的樣子,生氣的說道,“你只需將你手中的扇子給我,當做定情信物就是了。”讀書人計較的東西,對武林中人來說,並不重要。
“那就聽菲兒的。”彭夫人對李志明說道,“你去書房,把扇子拿來。”又對李青悠道,“你去繡房將手帕拿來。”老人家經歷的多,懂得自然也多。兩人聽罷,雙雙離去。
不一會兒,李青悠拿著一方手帕,上面繡著兩朵蓮花,李志明拿著一把摺扇,扇面上寫著一首詩:一點痴心都暗許,梨花飛過梅花去。若問東君何處尋,清溪樹下鞦韆語。
過了幾天,兩人便在彭夫人的見證下,結為夫妻。又七天,李志明對李青悠說道:“我已耽擱不少時間,明日一早,便要啟程進京趕考了。”讀書人心心念唸的,當然是讀書的事。
“嗯嗯。”李青悠並沒有挽留,因為她知道夫妻本就是互相尊重,互相支援。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來接你,”李志明道,“若我高中,你便隨我去做官,我若未中,你便隨我回家耕織。”
半月後,山上多了一群土匪。雖然沒來劫掠,但終究都是一個禍事。周圍鄰居在一起商量一番,決定搬家。李青悠無法,只得寫信一封,託趙公子寄與李志明。
但三年後,李志明卻沒有回來接李青悠,連一封信也不曾寄來。
某一日,李青悠在湖邊看花,遠遠有一人騎馬趕來,走近後,正是李志明。
“娘子。”李志明大喊,李青悠卻不理他,回頭便跑,志明騎馬在後面緊追。一直到山崖前,兩人都停住不動。
“娘子。”志明欲繼續說,李青悠招手示意他閉嘴,然後從懷裡拿出那把摺扇,扔給志明。未等志明下馬,她一個縱身,跳下山崖,藉著崖上的岩石,樹枝,左右騰挪,消失在山間。
志明回家後,屢次派兵搜山,都未曾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五十年後。李青悠坐在湖邊,看著湖裡的自已,想起了那個要活一百五十的老道婆,原來,人老了,都一樣。
“菲菲姨?”滿頭白髮的阿甜,蹣跚著走了過去,“你這些年都到哪去了,我們找了你好久?”少年離別老相逢,傷心之處更傷心。
“找我?”李青悠看著阿甜,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是啊,他們已經五十年未見面了。
“是啊,你給堂叔寫了一封信,說要搬家,可是卻沒有說要搬到哪去。”阿甜擦了擦眼淚,“堂叔找了一輩子,都沒找到。”
“他……他……”李青悠伸出手,顫抖著,卻不知該說什麼。
“前幾年還能收到他的訊息,”阿甜吸了一口氣,“後來,就沒有了。”
“他……他……”李青悠突然覺得自已很困,困得睜不開眼睛,她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然後,把一切都忘記。
“鐺……鐺……鐺……”一陣鐘聲將她吵醒,李青悠揉了揉腦袋,從床上坐起,往外望去,巫敏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雙手合十,閉著眼,嘴裡在唸經。
“你醒了?”巫敏沒有睜開眼睛。
“嗯嗯。”李青悠四周看了一下,“剛剛那是個夢?”
“是夢,也不是夢。”巫敏道,“這個看你自已的選擇了,因為你還可以繼續睡下去。”
“其他人呢,”李青悠問道。
“他們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