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洛陽密信。”侍衛呈上一個竹筒。李亨將竹筒拿到燭臺旁，封口處的蠟漸漸化去，在封口兩邊有些淡淡的特製紋路，李亨趴在桌面聞了聞，蠟油中有一絲獨特的氣味。確定無疑後，將竹筒開啟，裡面有一封信，信中寫著：三一，四九，二六等一串數字，李亨轉身去書架拿了一本《論語》，一本《漢書》和一本《太宗起居》，按著數字一一對應翻找，得到八個字：安祿山死，史思明叛。

幾日後，以太子李俶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郭子儀為副帥居中軍，李嗣業為前軍，王思禮為後軍，率領安西、北庭、朔方、河西及回紇、大食等共計15萬人，從鳳翔出發，沿渭河東進討賊。

叛軍收到訊息後，並沒有固守長安，安守忠，李歸仁率河東、范陽、平盧及曳落河騎兵共11萬人傾巢而出，在長安西面直面唐軍。

雙方主帥不約而同的將戰場定在了香積寺，此處地形複雜，能最大程度的限制對方的騎兵衝殺。在行軍過程中，派出的斥候互相打探，郭子儀，安守忠都已經十分了解對方的情況。大軍來到香積寺，綿延三十餘里。地形上南高北低，唐軍收攏部隊，整體向北。李俶、郭子儀登上中軍瞭望塔，軍隊早已佈置完備。大軍分為前、中、後三部，每部分又分做三條戰線，最前面的是李嗣業的安西北庭軍，這支部隊在面對重騎兵衝擊上有豐富的經驗。遁甲兵在第一排，接著是長矛兵，再後面是弓箭兵，李嗣業的陌刀隊在最後面，以便支援衝鋒。中軍是郭子儀的朔方軍，後軍是哥舒翰舊部，由王思禮率領。大軍左翼靠水，較為安全，所以僕固懷恩率領的回紇騎兵放在了右側，以應對叛軍隱藏在左翼的兩萬騎兵。再向前邊望去，叛軍的部署與唐軍別無二致。都是最精銳的邊軍部隊，雙方將領都清楚，這是一場硬碰硬的消耗戰。

傍晚時分，李嗣業和陽念家一起檢查了各部。

“陽先生大可不必來此。”李嗣業穿著輕甲，“戰場不比江湖，陽先生的武藝在江湖上少有對手，可是到了戰場廝殺，你那些招式劍法，就不管用了。”

“比武和廝殺我還是分的清。”陽念家沒有穿盔甲，意志堅定的說道，“若死戰，李將軍可以將後背交給我。”

“好。”

“我有個疑惑，為什麼陛下如此相信彭先生傳來的一系列訊息。”陽念家問道，“即便他是郭元帥的好朋友，也不至於如此。”

“即便沒有彭先生，這仗也非打不可。”李嗣業道，“彭先生的訊息，只是加快了程序而已。”

“哦？”

“這不是我們能考慮的東西。”李嗣業道，“聖心難測。”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剛冒頭，李歸仁率領的精銳騎兵向李嗣業部發起衝鋒。李嗣業部的遁甲兵，長矛兵在前頂住，後面弓箭兵輪換進行著精密射殺。在騎兵衝鋒的時候，安守忠又命遁甲兵，長矛兵從兩側圍上，第一輪士兵戰死，馬上又派出第二輪。

“攻破了，攻破了。”傳令兵跑進大營。

“好，好，好。”安守忠大喊三聲，“命前方部隊從缺口衝進去，把缺口撕大。”叛軍騎兵衝進缺口後，沒有停留，而是直撲中軍大營。

“來的好。”郭子儀早已佈置妥當。

“今日若不死戰，則全軍危矣。”李嗣業手持陌刀赤身衝進人群，見人便砍，“咻”旁邊一個叛軍騎兵應聲倒地，李嗣業回頭一看，正是陽念家。

“你只管衝，其他交給我。”陽念家兩指夾著銅錢對他吼道。

“好。”李嗣業喊道，“擋我倒者，死。”兩千餘名陌刀兵不顧生死衝進缺口處，與叛軍肉搏，漸漸穩住陣型。

第一輪攻勢還未結束，安守忠便發起了第二輪攻勢。唐軍這邊，不停地用中軍後軍換下前軍傷員，隊形漸漸前移，走出山崗，使兩翼失去地形的保護。

“終於把他們打出來了。”安守忠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命左側騎兵，給我狠狠的衝擊唐軍右翼。”

與此同時，郭子儀的命令也發出，“命僕固懷恩率回紇騎兵出擊，截斷叛軍騎兵。”兩支騎兵在主戰場外相遇。回紇騎兵藉助速度優勢，連續衝散叛軍騎兵的陣型。叛軍不僅沒能對唐軍右翼造成傷害，反而使已方左翼暴露，回紇騎兵乘機迂迴到叛軍側後，與正面部隊形成夾擊之勢。安守忠並非無能之將，立刻組織人馬堵住了回紇騎兵。

經過幾次交鋒，雙方的損失慘重，但陣型依舊沒亂。雙方已經沒有任何戰術可言，不停地輪換，叛軍也開始有序的後撤。

太陽已升至頭頂，雙方前軍兵力已消耗殆盡，戰鬥變成了中軍的廝殺。陽念家的銅錢已經打完，李嗣業的刀刃已經起卷。至直殺到日落時分，因人數上的劣勢，叛軍漸漸不敵，開始向長安方向逃散。而剩下的唐軍，早已累倒在地。地面多了些紅色的河流，荒草、黃土此時比天邊的夕陽還要紅。

“元帥，我願帶騎兵追擊，”僕固懷恩多次請戰，“末將一定能生擒安守忠，李歸仁二賊。”李俶看向郭子儀，有些猶豫。

“臣觀敵軍，散而不潰。”郭子儀道，“恐怕有埋伏。”

“嗯嗯。”李俶在外面看了一圈，對僕固懷恩道，“大軍休整一晚，明天進攻長安。”

安守忠，李歸仁收拾殘兵，往潼關逃去。

“是否留下一支伏兵？”李歸仁問道。

“不必了，唐軍損失也不小，他們不敢追。”安守忠說完，打馬加速往前。

霧去風來洗繁花，鐘聲有盡思無涯。香積寺外未亡人，清淚都付野草花。空牽掛，枉嗟呀，忽而春秋忽冬夏。可憐三尺梧桐樹，十年以後睡烏鴉。

晚上，李俶，郭子儀，陽念家等人坐在地上，遠處山溝裡面燃起了十幾處火焰，所有人都不言語，因為他們知道這火燒的是什麼。

“戰績如何？”

“陣斬六萬，俘虜兩萬。”

“陣亡人數？”

“七萬。”

“一個時辰兩萬人，都是我大唐的子民啊。”李嗣業回頭看著陽念家，“陽先生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我的選擇對不對，”陽念家往地上一躺，“我的朋友什麼都不知道，但卻莫名其妙的捲了進來。”

“世界就是這樣，有些時候，和自已想的總是不一樣。”郭子儀想安慰他，卻發現陽念家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