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李豬兒紅著眼跑到床邊，拿過大刀，插進安祿山的肚子，裡面的東西流了一地。

“家賊殺我，家賊殺我。”氣息越來越弱，直至消失。難聞的氣味瀰漫著整個屋子，李青悠一隻手撐著柱子，一隻手捂著肚子，連頭天晚上的飯都吐了個一乾二淨。

“殺，殺，殺。”李豬兒麻木的重複著一件事，十幾年的憤怒在這一刻得到完全發洩。直到這時，胡老師才從隔壁慢悠悠的走出來。用手憑空一彈，李豬兒手中的刀便落在一旁，隨後用手夾住，又走到李青悠面前，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也將她夾住。

三人在寢宮外的石梯上坐了許久。李豬兒的哭聲漸漸減弱。

“很好。”胡老師說道。

“您為什麼不阻止我？”李青悠問道，“畢竟你是安祿山的保鏢。”

“我並不是他的保鏢，”胡老師道，“我二十年前欠他一個人情。”胡老師摸了摸自已的肚子，“兩年前他找到我，讓我保護他三年。”

“但您好像，並沒有護住他。”李青悠說道。

“我這兩年，幫他解了十三次毒，抓了七次內鬼。”胡老師道，“如果沒有我，他不知已死了幾次。”

“但這次，您為什麼？”李青悠又問。

“我答應保護他，也是有要求的。”胡老師笑著說，“我只是保證他不被自已人殺。而你是江湖上，是外人，不在我的保護範圍內。”

“但胡老師似乎忘了，她是我的妻子。”史朝義和安慶緒這時也來到寢宮，“明媒正娶的妻子。”

“這種事，騙騙安祿山還行，騙不到我的。”胡老師看著李青悠，“小女娃，你說對不對？”

“啊？”李青悠愣了一下，忙說道，“對的，對的。”

“李豬兒，緩過來沒，”安慶緒問道，“緩過來就與我進去。”

“是。”李豬兒立馬跟著安慶緒，史朝義重回寢宮。李青悠看著三人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又看向旁邊，早已沒有了胡老師的身影。

三人進了房間，在床下挖了一丈深的土坑，將安祿山扔進去埋了。李豬兒又去挑了水，將血漬洗刷乾淨，史朝義從櫥櫃拿出許多檀香，燻了一屋。安慶緒則是在書案上寫了一封遺詔，“傳位於晉王安慶緒。”至於筆跡像不像，也沒人去追究。關於安祿山，他們的說法是進山修行，尋仙問道去了。並尊為太上皇。

第二天一早，安慶緒宣讀遺詔，朝堂上沒一個人反對。一切都順理成章。

王府，書房。史朝義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李青悠端著一碗茶走進來，將茶放在案邊。隨後又走到牆邊的書架下，翻著書籍。

“好香的茶。”史朝義用鼻子聞了一下。

“這是我用洗腳水泡的。”李青悠假裝嚴肅的說道。

“怪不得這麼香。”史朝義大笑著回答。

“哎，”李青悠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是認字的，我也不傻。”

“嗯。”史朝義不明白她的話。

“我翻了史書，”李青悠說道，“則天娘娘時期，根本就沒有那種鏡子。”

“是的。”

“也沒有那種奇怪的牆。”李青悠繼續說道。

“是的。”

“所以，裡面的人能看到外面的人，”李青悠將書放好，坐在另一張椅子上面，“外面的人也能看到裡面的人。”

“不錯。”史朝義道，“外面的人既然聽得到裡面的話，裡面的人也當然聽得到外面的話。”兩人說著奇怪的話，但兩人都不覺得奇怪。

“你們如果早些告訴我，也許事情不會變得這麼麻煩。”李青悠說道。

“你不怪我？”史朝義驚訝又有些喜悅。

“我為啥要怪你？”李青悠反問道，“在王府的日子簡直太舒服了。只可惜，沒法去長安看燈會了。”

“洛陽的燈會也很好看的。”史朝義道，“雖然比不上盛世，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真的？”

“真的。”

“你讓開。”李青悠將史朝義從椅子上拉起來，自已坐了上去，在桌面鋪了一張紙，又從筆筒裡挑了一支細筆，“那我要做一個花燈，寫一個燈謎。”

“好，我給你磨墨。”史朝義在硯臺裡倒了少許水，拿過一塊墨，輕輕研磨。墨化後散出陣陣松香。

“你出去。別打擾我。”李青悠看向史朝義。

“好，好，我出去。”史朝義端著茶走到書房門口，蹲在地上，正準備喝茶，卻被白瑜叫住，“怎麼了？”

“這個，這個……”白瑜將茶杯接過，不好意思的說道，“這茶，是王妃用我的洗腳水泡的。”

“滾。”

燈節之後，一切又恢復平靜，但李青悠卻離開了，她本就不屬於朝廷。史朝義走出王府，車駕已經等候多時。

“白瑜。”

“屬下在。”

“把青悠的房間收拾乾淨，”史朝義猶豫了一會兒，“收拾成她沒來洛陽之前的樣子。”

“是。”

“白瑩和彭先生走了。”史朝義又道，“她託我轉告你，叫你不要擔心。”

“是。”

“你把房間收拾好後，就去賬房領一筆銀子，多少都行，然後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去收拾屋裡了。”白瑜轉頭離開，連行李也忘了。

“這丫頭……”史朝義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