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裴柔帶著小兒子楊晞蹣跚的走著。衣衫襤褸，沒人願意多看他們一眼。小酒館關著門，裡面充滿了熱鬧的聲音。門兩邊寫著：雞鴨魚肉、都是尋常東西；茶酒飲料、也賣一般價格。

“咚，咚，咚，”楊晞敲門，“有客房嗎？”

“喲，客官打哪來啊？”店小二嫌棄的看著眼前兩人，“小店打烊了。”

“我母子也趕了一天路了，麻煩小哥通融通融。”楊晞把頭放得更低，裴柔已坐在地上，靠著石磨。“不差小哥的錢。”楊晞將一塊銀子交給店小二。

“嗨，客官您這就……”店小二為難道，“要是您早些來，有您這塊銀子，小店要是沒房，也得給您現修。但今天……唉。”說完將銀子還給楊晞，並把母子二人引到店外的桌旁休息。楊晞看著疲憊的母親，這個在長安城風光無限的女人，如今和一個乞丐並無區別。而自已呢，曾經的自已用錢買到了一切，而現在這銀子就像石頭一樣無用。店小二將門關上後，楊晞將銀子狠狠地往門上砸去。但銀子並沒有砸到牆，而是砸到了人。

“夫人，小公子。你們逃出來了？”那人急忙跑到跟前。

“戴……戴先生？許久不見，您，您的變化真大。”裴柔很害怕，因為這位戴先生並不是殘疾人。

“走，走，進去說，進去說。”戴先生轉頭對站在門後的店小二喊道，“趕緊重新上席。”走進大堂，裡面擺了三四桌，都坐滿了人。有的桌上一片狼藉，有的桌上十分整潔。戴先生拉著楊晞走在前面，裴柔跟在後面，兩人拘謹的用手向各桌敬禮示意。走到最裡面一張桌前，已有兩人起身相迎。分主次坐下後，店裡的人已經忙忙收拾好桌面，新做的菜陸續端上桌。

“我與各位介紹一下，”戴先生依次介紹，“這位是李紅葉李少俠，西南武林的後起之秀。這位是掌櫃鍾先生，今天的席都是沾他的光。”隨後又指著裴柔，“這位是楊夫人裴柔，雖然是楊國忠大人的小妾，但實際上楊大人最寵愛的還是她。”裴柔擔憂的低下頭，戴先生又指著楊晞，“這位是楊大人的小兒子。我當年在府上做門客時，小公子還不會說話嘞。”說完大家都哈哈大笑，楊晞連忙回答：“不敢，不敢。”

“夫人，公子，快快用餐。”戴先生忙說道，裴柔雖害怕，但卻不敢違逆，楊晞倒是不顧形象，專撿那最肥最大的肉，彷彿吃到了世間最美味的佳餚。

“咚，咚，咚，”又有人敲門。

“誰呀？”店小二忙去開門，“哎喲，張小哥來了。”張小哥道了謝，便走向戴先生。

“小哥忙啊。”戴先生問道。

“幫人殺了一隻老羊。”張小哥坐了下來，看了周圍的各位，也不詢問，接著說道，“還有幾隻小羊，等抓著了再去殺。”給自已倒了一杯酒，“鍾掌櫃剛剛讓人找我，說有一筆生意？”

“當然，當然。”鍾掌櫃指著裴柔，楊晞道，“這裡剛好有一隻小羊和母羊。”裴柔，楊晞聽後，心中大驚，臉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筷子也落在了地上。

“我進門就看見了。”張小哥拿出一把短刀，上面還沾著血跡，對兩人說道，“我叫張小敬，我就是用這把刀殺的楊國忠，也算做了件好事，你們可以一家團圓了。”

“張小哥果然是個大善人。”李紅葉也開口，“也算得上是楊家的大恩人。”

“過獎，過獎。”

裴柔，楊晞聽罷，一起跪在地上求饒。但眾人沒有任何反應，彷彿真的是在討論如何殺羊。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在這個混亂的地方，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我有錢，我有錢，別殺我，”楊晞的額頭上已磕出血。鍾掌櫃聽聞，忙上前去將兩人扶起，面帶微笑，“楊公子早說啊，在這裡有錢和沒錢是不一樣的。”說罷，對店小二吼道，“愣著幹嘛，趕緊把我藏了八十年的好酒拿出來。”

“楊公子喝酒，喝酒。”鍾掌櫃諂媚的道，“這酒如何。”

“好……好酒，”楊晞吞吞吐吐的道，“我……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的酒。”這酒哪有八十年，簡直連八天都沒有，但楊晞不敢說，這時候就算給他一杯涼水，他也只能說是好酒。

“楊公子打算用多少錢買自已的命呢？”鍾掌櫃道。

“我……”

“一千兩黃金。”裴柔拿出一個玉佩，“拿著這個信物，去楊大人祖祠，會有人帶你們去取的。”

“好。”鍾掌櫃也不懷疑，沒有人會在這個情況下撒謊。也沒有人會拿自已的性命開玩笑。

“張小哥。”戴先生道，“看來這隻羊你是殺不了。”

“既然鍾掌櫃要賣錢，我怎會壞了他的生意。”張小敬道。

“烏合之眾。”李紅葉起身離開，坐到另一張桌上。

“不管她。”鍾掌櫃道，“楊公子，裴夫人，來來來，吃菜，吃菜。”兩人無法，只得重新拿起筷子，一點一點的吃了起來。過了許久，兩人再也吃不下了，只得放下筷子。

“吃好了？”鍾掌櫃問。兩人點頭，“既然吃好了，就走吧。”

“去哪？”

“當然去一家團圓啊。”

“可是，可是我已支付了一千兩黃金。”裴柔說道。

“裴夫人，你可聽過一句話，‘一寸光陰一寸金’一千兩黃金買了一頓飯的時間，我已經是虧本做生意了。”鍾掌櫃表現的非常痛心。

“你們……不……我還知道一個秘密，塔子山的秘密，只要你們……”楊晞的話還沒說完，李紅葉的劍已經洞穿了他的心臟。接下來的話他再也說不出來了，裴柔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嘭”的一聲，酒館的門被人一腳踢開。

“誰？”

“李青悠。”李青悠從門口兩三步便到了眾人跟前。一腳把李紅葉踢出一丈外。李紅葉也不惱，稍微整理了衣裳，默默的走到李青悠後面，乖巧的站著：“堂姐，你也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