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息流桐時節半，煎熬茶一盞。誰人邀月當年久，忽憶塔山舊時小木樓。 夜半清醒思無由，何事頻低頭，蜀國應該連夜雨，趁此涪江水滿送歸舟。

“你有多久沒回塔子山了？”在一棵梧桐樹下，擺著一張小桌，陳五公子和陽念家席地而坐。

“不記得了。”陽念家道。

“你真的要蹚這攤渾水？”陳五問道。

“嗯。”陽念家道，“我的身世……我現在並不想說，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陳五道。他並不想知道陽念家的身世，他的朋友是陽念家這個人，而不是陽念家後面的東西。陽念家也不想將身世告訴別人，因為他的朋友很少，所以他不願意朋友時刻為他擔心。

“我本來是想來勸你的。”陳五笑著說道，“但現在看來，我已經不用開口了。”

“你還是要開口的，”陽念家也笑了，“如果你不開口，這壺好茶，就只能我一個人喝了。”

“有道理。”陳五從包袱裡面拿出一把短刀，扔給陽念家，“這是彭二給你的，他給我說，你如果非要去蹚渾水，這把刀也許能幫上一些忙。”

“但他並不用刀，”陽念家道，“他去哪了？他並沒有暗中保護李青悠。”

“有你天天盯著，他又何必跟著呢？”陳五道，“他前段時間去潼關了，想幫哥舒翰。現在估計在想辦法劫獄吧。”

“他倒是放心。”陽念家道。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呢？”陳五問道。

“還不知道。”

“哎。”陳五看著陽念家，有些無奈，“太子，靈武，朔方軍。”

“改換江山？”陽念家問道，但陳五沒有說話，而是嚐了一口茶。如果太子跟隨皇帝入蜀，李唐江山就只能拱手讓人了。如果太子能去靈武以朔方軍為基礎，穩定大局，再與郭子儀聯軍，沿著唐高祖的路線再打一遍江山，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郭子儀可靠嗎？”

“他與彭二是好朋友。”這句話就夠了。彭先生相信陽念家，陽念家也同樣相信彭先生。

“我記得我們三個第一次見面，是在遂州吧。”陳五道。

“嗯嗯，那時知遠偷了一罈酒，卻藏到寺廟裡面，”陽念家捂著肚子，“而你竟然給觀世音菩薩倒了一杯。”

“哈哈哈，”陳五也笑道，“不過現在遂州已經改作遂寧了，滌清賊寇，天下遂寧。”

“嗯嗯。”陽念家起身道，“我要告辭了，五年後，無論我怎樣，我都要去塔子山找你，希望下次見面，我們喝的是酒，不是茶。”

“我等你。無論五年後是怎樣的光景。”陳五道。

“再見。”陽念家轉過身去。

“走之前先把這杯茶喝了吧，”陳五道，“以後很難交到朋友了。”陽念家走了，沒有絲毫的猶豫，因為他知道，他的朋友都在默默地支援他。無論成功或是失敗，他都有一條退路，在這條路上，有朋友拿著酒等他。

車駕走了半夜才到金城縣，縣內已無百姓，驛站之中連燭火也不曾拾得。好在還餘些炊具，勉強能夠做飯。飯後大家相擁而眠，貴賤之分在此刻已經如煙雲一般消散了。

“你是說郭從謹是刺客？”貴妃娘娘看著李青悠。

“雖然他看起來已經老的走不動路了 ”李青悠道，“可是他說話時中氣很足，而且他的眼神不像一個老人。我猜他一定是個高手。”

“我倒是不覺得，”皇帝說道，“他臉上的皺紋騙不了人。”

“可是……”

“任何一個百姓見到陛下都會精神煥發的。”貴妃道，“如果他真是刺客，又如何會對陛下說出那番話呢？我當時就在旁邊他為何不刺殺我呢？”貴妃起身給李青悠倒了一杯茶，“好了，好了，喝杯茶，解解乏吧”

“多謝娘娘賜茶。”李青悠站起來。貴妃笑著又將她按在了凳子上。能和皇帝貴妃在同一間屋子，同一張桌子，同一個茶壺裡喝茶，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譽。

“我也不知道他為何不出手。”李青悠道，“他袖子裡面一定藏了武器。”

“你就是太緊張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皇帝下了命令，李青悠只好退了出去。而這時高力士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兩人打了個照面，互相行了禮。

“陛下，王思禮來了。”高力士說道。

“有什麼訊息嗎？”皇帝問道。

“潼關……潼關沒了。”高力士帶著哭腔。

“知道了。”皇帝表現的非常冷靜，“命王思禮為河西，隴右節度使，收整散兵，待朕東征討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