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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你要學會把我還給人海

2430第九年初雪,我們就快要結婚了……

他愜意地抱著我,半躺在床上。我看最新的攝影版圖,他就支著腦袋看我。

“姐姐,你喜歡吃碎冰藍蛋糕嗎?”他輕聲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打破了一室的寧靜。

“喜歡啊。”我側頭對上他淺茶色的眸子,“上次我生日,你就做的很好吃啊。”

“那如果我們辦婚禮的話,婚禮上就用碎冰藍做蛋糕。”

我挑眉,疑惑地問:“婚禮上一般不都用紅玫瑰嘛?”

他搖頭,堅定地豎起食指左右晃了晃:“我養的碎冰藍可比紅玫瑰的意義重多了,是獨一無二的。”

我忍住笑意,繼續逗他:“那如果我就只喜歡吃你做的呢?”

他伸手戳著我臉頰一側不經意露出的酒窩:“那我就只好勉勉強強地,偷偷地給你單獨做一個咯。”

“為什麼要單獨做一個?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承包婚禮蛋糕的活呢。”

“你以為我做的蛋糕是其他人想吃就吃的嘛。我能出我親自養的花就不錯了,但如果姐姐實在想看我做一個那麼大的婚禮蛋糕的話……我也可以做,但是……”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賣了個關子。

我迫不及待地問:“但是什麼?”

“只能姐姐自已吃。”

“瞿斯卓!你怎麼整天想這些……”

他委屈巴巴地癟嘴:“姐姐,我好歹也追你快九年了,第六年才吃上,你不得補償補償我。”

“你……你什麼時候能把你房間裡的破燈改回去!”

“姐姐不覺得這樣很方便嘛,想關就關,咱們想睡就睡。”

我佯裝生氣地起身要離開:“那我要回我自已的房間了!”

他拉著我的手往他的臉頰上貼,撒嬌地蹭了蹭:“那我也要去,還沒在姐姐房間裡過呢!”

31.12.2

——

尤漪的電話是在第二天一早打來的,她在對面罵了一個多小時的姜彥然。

我不知道這場輿論會持續多久,只是先讓她照顧好尤媽媽,別讓尤媽媽發現端倪,也讓她們最近小心些。

這次輿論的發酵範圍比較廣,姜彥然的粉絲眾多,過激的粉絲很容易就做出不理智的事。

這幾天我雖不出門,但點的外賣總會莫名地混入刀片,一打電話問店家,店家就會莫名其妙地罵我。

我的照片和手機號都被扒了出去,各種騷擾電話和簡訊蜂擁而至,除了有備註的電話基本不接。

是夜,墨色暈染了整片天空。一陣急促又猛烈的敲門聲乍然從外面響起,被驚醒的我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又往靠牆的床角擠了擠。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兩個星期了。

自從第一次開門,被潑了紅油漆,第二次開門,門口被放了個恐怖娃娃後,我就不敢再開門了。

而這一次,砰砰砰地敲門聲格外執著,一下又一下,彷彿要將這扇門板生生敲碎。

甚至連隔壁鄰居都被驚擾,開了門煩躁地喊了句“誰啊”。

或許是被鄰居的怒吼聲嚇到,那令人膽寒的敲門聲才終於戛然而止,房間裡重新陷入死寂,可我的心跳依舊劇烈。

我握著手機,這幾天,一到傷心或者害怕的時候,我就愛看和他的聊天記錄,就好像我們還在愛著一樣……

還記得他在期末考前,熬夜給我拍流星雨,樓頂上守了一整晚,剛好錄到了十顆流星。

還有第八年我生日那天,他送了我一段長達八小時四十一分鐘的影片。

他知道我喜歡風景攝影,這是他一開始就想送我的禮物。

他用了八年,幾乎跑遍了國內外能找到的所有愛心型湖灣。還有那些不經意間遇到,卻在他刻意尋找的獨特角度下,長成愛心形狀的樹。甚至是透過岩石洞口和水面,偶然組成心形的光……

瞿斯卓,他會恨我嗎?

這個念頭毫無徵兆地浮現在我的腦海。

應該不會的吧,他從前還叫我姐姐,他那麼愛我,又怎麼會恨我?

可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姐姐……

我害死了阿邈,也傷害瞿斯卓了,他們的不幸,似乎都因為我,一切都是因為我……

我感覺我好像又生病了,但身體又沒發燒感冒。

我想在網上查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其實也不是很想治病,只是心底總有個聲音在問,如果我死了,尤邈會不會怪我?

他用生命救了我,我卻僅僅用他的生命活了十五年。

這種感覺很熟悉,好像以前也生過這種病,可後來好像慢慢好了起來,現在應該也可以,我能好起來,我自已也能好。

或許我本就不該活到現在,我曾答應過尤漪絕不尋短見。

可如今的我,有點難受。

光軌最近很少再給我安排工作了,我連出門都成了難事,現在……也什麼都不想做。

我想見見尤邈,就像當初植物人狀態下的六個月,哪怕只是幻想也好。

我覺得,我是有些需要他。

可他會不會也對我失望了?我近幾年都很少會夢到他,他對我是不是也沒有了感情……

人死後會投胎嗎?如果會,那他現在大概多大了?會不會已經有了新的喜歡的人?他們有在一起嗎?在一起後,是不是比他喜歡我的時候更幸福?

當下關於我的輿論造勢很大,絲毫不遜於當初瞿斯卓結婚的熱度,但這一次,京傳的校友們卻鮮少有人聯絡我,除了同班同學,似乎沒有人再記得我。

我跟他們說別放在心上,不必為我出面發聲,還安慰他們,這熱度很快就會被新的八卦代替。

而今天,既是我的生日,也是瞿斯卓結婚一週年的紀念日。

我戴上帽子,墨鏡,又捂緊口罩,把自已裹得很嚴實。好在是冬天,這樣的打扮也不算很扎眼。

我照例買了玫瑰蛋糕,路過花店時,沒忍住買了一束九朵的紅玫瑰。

街道對面有家婚紗店,其實我也曾想過要給自已試一次婚紗,我已經三十三歲了……

那時和瞿斯卓籌備婚禮,我知道我不能嫁給他,所以就把試婚紗和拍婚紗照都安排在了領證後的幾天。

我有些害怕,擔心自已身上的黴運,會傳給那些和我試穿過同一件婚紗的女孩。

她們的愛情都那麼美好,理應被幸運眷顧,而我穿了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我不看也可以,也沒人強迫我看,只是有些傷心和遺憾。

也許我也不是真的很想穿婚紗,歸根結底只是有點羨慕別人的幸福罷了。

不過沒關係,就算到了下輩子,我依舊可以繼續羨慕,就這樣沒有任何結果的羨慕,婚姻就會在我的眼裡,永遠保持著最美好的樣子。

玫瑰花聞起來真的很香,可花瓣苦苦的。

我覺得,就算是死,我應該也屬於是甜甜的死去。

又過了將近小半個月,我被光軌解約了,景氏也被應氏打壓了一頭。

尤漪中間也來了一回電話,聲音裡帶著哭腔,說尤媽媽住院了,估計身體要挺不過明年了。我很想去看看她們,但眼下我糟糕的處境,已經不適合與她們再有過多往來。

我獨自站在公寓頂樓走廊的盡頭,扶著窗戶往下看。

我看了一圈,都沒能找到我的父親和媽媽,也沒能看到我學生時代和事業時期的熟人,尤邈不在了,尤媽媽也即將離去,尤漪在南方組建了自已的家,瞿斯卓同樣也有了新的生活……我熟識人好像都過得還不錯。

似乎也真的沒什麼人在意我了,那我也許可以安心地赴死了,至少我已沒了任何執念,我是真的想死。

於是,我輕聲安撫著周圍的空氣,像是在安撫某個看不見的存在。

“放心,已經沒人會在意我了,大家都過得很好。”

只是我這樣死後,場面可能會有些嚇人,清理起來也應該很棘手。

但在當時,這是我能想到的,蠻好的死法了。

我就死一次,這樣比較快,痛苦或許也能少一些,至少在死前,我不想再受苦了。

就在我撐住窗臺要爬上去時,我看到了一位拾荒的老人路過樓下,他正彎腰在垃圾箱裡翻找著什麼。

我想,如果我就這樣跳下去了,血肉四濺,應該也會濺到他那裡,而且房東婆婆平日裡也待我不錯,我不該在死後也給他們留下麻煩。

這樣想著,我放棄了跳樓。

安眠藥不好買,但農藥容易。我買了一瓶,但很猶豫,我怕疼,可又覺得自已真的應該離開了……

我反覆告訴自已,真的該離開了,只要像吃蛋糕一樣,把這瓶農藥全都喝下去,我就能解脫了。

為了有點兒儀式感,我先把這一大瓶農藥倒入了杯子裡,可量很大,一小杯怕效果不好,便又分成了好幾杯,刺激性的氣味散得滿屋子都是。

我再度猶豫,最後還是決定把它們都倒進一個盆裡。分開喝也許會很疼,不如一次性了結。

我面色平靜地盯著這盆農藥,就這樣呆呆地看了整整一天,在想什麼,連我自已也不知道,可能是想到了小時候的事,也可能是想到了尤邈,尤漪,尤媽媽,還可能是想到了姜彥然,呂雙兒,瞿斯卓……

我攥著手機,心中暗自做了一個決定:如果在零點之前,能收到任何人發來的一條資訊,無論內容是什麼,我都會選擇繼續活下去。

然而,時間一點點流逝,離約定的零點過去了一秒、一分鐘、一小時……

眼淚在安靜中流淌,最近的我好像總是在哭。

突然,手心裡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螢幕刺目的白光在黑暗中兀然亮起。

是瞿斯卓發來的資訊:她生了。

我目光呆滯地盯著那行字,過了許久,才緩緩伸出手,將面前盛滿農藥的盆推遠了些。

33年2月20日,2時12分。

我不能讓他孩子的生日變成我的祭日,不能讓他往後回想起這一天的時候,還摻雜著我死去的陰影……可是他會知道我的死期嗎?他會為我的死傷心難過嗎?我的死有資格成為他的陰影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敢賭,再等等吧,等過幾天……也許我真該早點兒做決定的,都怪我的猶豫不決,差點又攪亂了別人的好日子……又影響了別人的幸福。

自已的陰霾不應該進入到別人的生活裡。

好訊息:曾經追著我叫姐姐的幼稚少年成了父親。

壞訊息:我還是連累到了對我好的房東婆婆。

在我把農藥以及裝過農藥的東西都扔掉後的下午,又有人來敲我公寓的門。這一次她們變本加厲,直接砸壞了門鎖,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二話不說見東西就砸。

混亂中,幾個女生拽住我,她們的指甲彷彿要嵌入我的皮肉,用力撕扯我的衣服,嘴裡也一刻不停地罵我不知廉恥,說我這種人配不上姜彥然,更配不上瞿家二少爺。

她們年輕的臉上洋溢著自以為的爭議,彷彿自已真的在替天行道,為社會剔除我這樣的蛀蟲而感到興奮和激動。

我流著眼淚,無助又慌亂的情況中,推了其中一個女孩。她重心不穩,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淒厲的慘叫聲劃破空氣,她的掌心被砸壞的傢俱板子上的釘子狠狠刺穿,鮮血順著釘子緩緩流下。

她驚恐地扯著嗓子尖叫:“殺人了啊!”

其他幾個女生見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迅速架起受傷的女孩匆匆逃離現場。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公寓和癱倒在地,瑟瑟發抖的我。

公寓門被砸得歪歪斜斜,大敞著,孤獨地在夜色中開了一整晚。

我狼狽地縮在角落,也幸好那天除了她們這撥人,再沒有人闖入我的公寓。

這件事也不意外地被她們發到了網上,半句不提砸公寓,只說了我把女孩手掌心刺穿的事。

房東婆婆憐憫我,她沒責怪我,也不肯收我賠償的錢,但我還是過意不去地在臨走前,把一張存有十五萬的卡和密碼放在了廚房的吧檯上,希望能略表我的歉意。

那天從公寓出來時已經很晚了,我拖著行李茫然地不知道去哪,害怕到酒店登記身份證時,會因為網上的輿論受阻。

無奈之下,就先躲在了公寓樓下附近的巷子裡。

夜晚的風帶著絲絲涼意,細密的雨絲悄然飄落。

身體有些受不住地發抖,我覺得自已大概是要死了,但我還頑強地活著,即使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但就是活著……

意外的是,在我無處可去的第二天,葉哲哥給我打來了電話,可當電話接通,聽筒裡傳出的卻是瞿斯卓的哥哥,瞿墨商的聲音。

“他跪了我兩天一夜,求我幫你。”

“我只要你不打擾他的生活,也不影響他的家庭。我可以幫你出國,在另一個國家安穩一生,但前提是你和他不再見面,不再聯絡。”

我緊緊握著手機,手心裡還混著昨夜的雨水。

瞿墨商邀我去瞿氏的錦貿雲閣,有些出國手續需要我當場填寫。

我接受了,換個國家,遠離瞿斯卓的幸福,或許對我們都好。出國了,就算我死在國外了,他也不會立即就知道。

瞿墨商作為瞿家的掌權人平時是真的忙,連瞿斯卓一年都見不到兩回自已的哥哥。

而這也是我第一次和瞿墨商的正式見面,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

赴約前,我匆匆跑進公廁,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對著鏡子仔細整理頭髮,只想讓自已看起來過得好一些。

瞿斯卓那麼敬重他的哥哥,那我也不能被他哥哥瞧低了。

可惜那天見我的並不是瞿墨商,而是葉哲哥。

他和我坐在一樓的公共休息區,抬眼望向我,目光裡沒有絲毫熟悉的溫度。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稱呼我“叢小姐”,而是用一種生疏又公事公辦的口吻和我交流。

我心裡酸澀,卻也明白,如今我和瞿斯卓再無關聯,他這樣的態度也無可厚非。

就在我暗自神傷時,葉哲哥突然站起身,對著我身後恭敬地喊了聲:“斯卓少爺,陸小姐。”

我的背脊瞬間僵直,下意識地低頭,試圖用頭髮遮住臉,即使用心畫了半天的妝,但我也不想被認出來,不想以狼狽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

還好,他們似乎沒有認出我。

瞿斯卓開口,聲音依舊是我曾經無比熟悉的溫潤。

“葉哲哥,你這邊什麼時候結束?今天她剛出院,還帶著孩子,我臨時有事,來不及回家送她們。”

葉哲哥連忙回應:“快了,馬上就能結束。”

“行,那我帶她們去門口等你。”

望著他和他妻子攜手並肩的背影,我突然感覺他們好相配,那麼合適,他們光是站著,就與我和他不一樣。

心裡有些失落,像被冷風灌進了心窩,空落落的。但沒關係,看著他幸福的樣子,我也能感到一絲欣慰。

在現實的殘酷面前,好像總有聲音不斷地告訴我,我當初就不應該拒絕瞿斯卓,要是和他結了婚,我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過得能比現在好一萬倍。

可我的內心說,它不後悔。

我確實說不清自已對瞿斯卓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陸尋雨那麼愛他,她愛了他七年,這我肯定是不及的。

我愛他,這份愛讓我下意識地只想讓他過得好,想讓他擁有幸福。

所以我才不能和他結婚,我天生就倒黴,未來或許也會一直不幸,但他不一樣,他值得擁有幸福。

現在這樣就很好,我不後悔,讓他比我先一步獲得幸福。

我不懂愛一個人該如何讓自已也從中受惠,也許我愛的“技術”不夠高明,但這又何妨?既然我技術不高,那就只讓他受惠就好,反正我愛他。

如果我和他之間總得幸福一個人的話,而我愛他……

媽媽,小漪,阿邈,我要出國了,勿念,祝安……

春,是一抹穿透黑暗的微光,將過往的黯淡全部驅散。

我去了他們生命中的意克薩洲,掩蓋了國內的姓名與身份,在這個以藝術氛圍濃厚而聞名全球的國度,從最底層的攝影師助手做起。

好在我十年的攝影水平,是不會被任何事情改變的。

所以,與同期初出茅廬的新人助理相比,我在事業上順水行舟,幾乎沒歷經多少波折,便再度聲名鵲起。

從此,再也沒有人聽說過“叢希璨”這個名字,只知道有個叫“Can”的國際攝影師。

“你們發現沒,這個攝影師的英文名,居然和我之前特喜歡的那個畫師一模一樣哎!這也太神奇了,簡直像命中註定的緣分!”一個藝術愛好者興奮地指著照片牆上標註的名字。

同行的女生也跟著附和:“真的!Can這英文名,也不像Jack,Alice那樣隨處可見,怎麼一下子就出來在兩個名人身上?”

另一個人笑著調侃:“嘿嘿,看來我喜歡的人,冥冥之中都帶著這奇妙的聯絡,都叫Can呢!”

確實很像命中註定的緣分,畢竟同樣鍾情於名為Can的人,還有我……

在這場攝影展上,我還結識到了一位本地老收藏家。

我們相談甚歡,一見如故,彷彿命中註定的知已。

她感慨道:“是不是叫Can的人都這麼有才華?我之前也結識過一位名叫Can的青年,他簡直是為藝術而生的天才!我無法想象,如果你們認識了,將會碰撞出多麼璀璨奪目的藝術火花!”

“可惜,要不是我還沒那麼大的影響力,我指定要幫你和他引薦!相信我,一旦你見到他,定會無法自拔的愛上他!”

說著,她興致勃勃地翻出手機裡的照片,滿臉自豪地介紹:“我有幸收藏了他的一幅畫。”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由湖綠色漸變為湛藍的海洋,筆觸靈動,色彩鮮活,每一處細節都彷彿被賦予了生命,洋溢著如春天般蓬勃的生機與活力。

我不禁好奇地問:“這幅畫有名字嗎?”

她微笑著,用不太流利的中文慢慢說道:“它叫《Vi prego di incontrarmi》,按照你們中文的說法,應該是《請和我相遇》。”

今年季夏,驕陽似火,整個世界仿若被置入了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到處瀰漫著熱烈而奔放的氣息。各大電影節如蓄勢待發的巨輪,紛紛鳴笛起航,拉開提名的華彩帷幕。

姜彥然多年來在演藝道路上的執著也終得償所願地迎來了收穫時刻,他成功斬獲了天幕獎影帝的殊榮。

此訊息一經傳出,恰似一場絢爛至極的煙火在娛樂圈內炸開,姜彥然迅速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業內人士紛紛為他送上最真摯的祝福,姜彥然的粉絲們更是激動得歡呼雀躍。

彼時的我,剛剛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近來,首都多薩因政治局勢的不穩定,彷彿被一層陰霾籠罩,空氣中始終瀰漫著一絲緊張與不安的氣息。

街道上,行人們神色匆匆,腳步急促,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憂慮,似乎都在擔憂著什麼。

當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正準備過馬路時,一陣尖銳刺耳的汽車轟鳴聲如同一把利刃,毫無徵兆地劃破了原本就有些壓抑沉悶的平靜。

只見幾輛車如脫韁的野馬,發了瘋似地朝著人群橫衝直撞而來,速度之快,讓很多人都來不及做出太多的反應。

那一刻,時間彷彿被定格,周圍人的驚呼聲,尖叫聲瞬間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耳膜。

我混跡在慌亂的人群之中,腳步踉蹌,不知所措地奔跑。就在死亡一步步逼近的關鍵時刻,一隻強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拽著我朝另一個方向的更遠處跑。

緊接著,幾道連續的槍聲驟然在身後響起,徹底將現場的混亂推入了頂端。

等我緩過神來,才發現救我的人竟然是姜彥然。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打溼了他的鬢角。我驚恐地看到,他的腹部一片殷紅,顯然是中彈了。

我們互相支撐著,誤打誤撞衝進了一家便利店的角落。便利店的老闆和店員們似乎早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全都躲在了收銀臺後面,店裡的燈光早早熄滅,除了店門沒來得及掛上鎖,從外面看上去和打烊毫無差別。

在昏暗的貨架之間,我和姜彥然緊緊依偎在一起,外面的喧囂與混亂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牆壁隔絕開來。

姜彥然望向我的眼神中滿是愧疚與不捨,他顫抖著抬起較為乾淨的那隻手,輕輕地撫上我的臉頰,指尖帶著絲絲涼意。

“對不起,是我太天真了。無論我如何努力,在他們面前,我的一切都不過只是他們的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他們說我還差一點熱度,問我是想繼續當影帝,還是想在業內被徹底封殺……”

他的聲音微弱而沙啞,每說出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話語裡的無力與絕望似乎要溢了出來。

“他們知道我和你走得近,就想用你來打壓景氏……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是我把你牽扯進來的。那時候我是真的很愛你,但我在選擇面前,沒能堅持住愛你……”

姜彥然眼眶泛紅,他的手掌無力地捂著腹部不斷滲血的傷口,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溢位,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愈發濃烈。

我泣不成聲地搖頭,幫他一起按壓著傷口,似乎這樣就能留住他正在消逝的生命。

“我原本是想補償你的,但好像沒什麼用,好像一切都來不及了,我恐怕只能補償你這一次了,可我原本是想來補償你一輩子的……”

他遺憾地嘆了口氣,把我攬在懷裡,低頭用乾澀的唇瓣落在我的眼睛上:“叢希璨,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你哪怕是哭,也是要幸福地哭,你一定要過得比我好……”

淚水划著他的臉頰滴落在滿是鮮血的地面上,他的聲音漸漸微弱,氣息也越來越涼。

姜彥然的死訊傳回國內,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整個娛樂圈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媒體們紛紛對此事進行了大肆報道,各種標題和文章充斥著網路與報刊,試圖挖掘出每一個細節。

他的粉絲們更是難以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他們在社交媒體的各個角落中留言悼念,有人回憶著他在熒幕上的精彩瞬間,有人傾訴著他的作品給自已帶來的力量,還有人只是單純地表達著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畢竟姜彥然拿影帝的事還沒過一星期,人就死在了國外一場簡單的車禍之中。

因為國內和國外的新聞報道存在著差距,資訊的不對稱,語言的障礙,再加上政治的敏感,沒有人知道他是為了救我而死。

而我也沒有因姜彥然的死陷入自責,就是內心總被一種難以言說的悵然所縈繞。

我默默地幫姜彥然處理了後事,聯絡了他的經紀人,找到了姜彥然的親妹妹姜未然。

我將姜彥然死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她也告訴了我一個姜彥然的秘密。

他們家確實是做服裝生意的,實體店也確實存在,可並非姜彥然說的那麼輕描淡寫,他們家的店離京傳很遠。

她說,那一天晚上,她哥突然給家裡打來了電話,讓她找出媽媽病逝前給未來兒媳做的那件禮服,並讓她儘快送到一個指定的路口,說自已會跑著去交接。

我幫她把姜彥然的骨灰郵寄了回去,她只說讓我好好地珍惜那件禮服。

從那以後,我就總是想起大學時發生的事,如同電影畫面般在我的腦海中不斷地迴圈播放,一一浮現。

於是,同一年的十一月份,我回國了,想要看看母校,走到京傳附近,天空就開始飄起細碎的雪花,小片小片的從夜空中旋轉著下來。

莫名感覺很有氛圍,如果他在的話,一定想在這兒邀我跳舞……

我無奈地露出一抹淺笑,在國外養成的習慣,我撐起傘將自已籠罩在這一方小小的晴空之下。

沿著進京傳校門的路獨自一人前行,就在這時,我與一個正在往外走的男人迎面擦肩而過。

他穿著一件黑色大衣,筆挺的身姿在雪幕中顯得格外醒目,眉眼間透著冷峻與疏離。

僅僅是一眼,我便瞬間認出了……我最熱烈的少年。

然而,生命註定是一場無法回頭的旅程。

我們早已不是幾年前的模樣,他不再是那個十六歲的少年,眼神中少了曾經的青澀與熾熱;我也不再是二十二歲的姐姐,歲月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或深或淺的痕跡。

這場重遇,就如同在廣袤無垠的大海里投入一顆小小的石子,本應泛起層層漣漪,卻最終歸於平靜,沒有激起成年人心中的一絲波瀾。

這場初雪依舊如十三年前紛紛揚揚地灑落,卻沒有一片雪再落在我的身上。

我挺直脊背,目光堅定地直視前方,沒有再多看身旁的他一眼。

曾經的過往,都已隨著這場飄落的雪,漸漸消散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我最親愛的少年,你要學會把我還給人海。

看天隅有一道隱藏的彩虹,那是我們一起封存的,永遠滾燙的愛……

也是我從未給予你過的,卻一直渴望你能擁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