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在錯過了我們真正需要它的時間,就是真的錯過了,哪怕它只是晚來了一步再出現,也沒有了當初的意義……
我知道現在大多數人,談及感情要權衡利弊,要顧及雙方的家庭差距,說白了其實就是門當戶對,這是成年人間的理智,關乎未來對彼此家人的責任,固然沒錯。
我無數次地這樣告訴自已,可最終還是無法心甘情願地做他人瞻前顧後下才決定愛我娶我的產物。
我也想在面對一生中最重大的選擇題時,不顧一切毅然決然地被選擇一次。
25.1.1
——
瞿斯卓眉梢微微上挑,晃了晃手中還亮著的聊天介面:“最新訊息,好像是隻有預約了廂房的客人才能留下,是不是很莫名其妙的規矩?可能是新出的為了吸引更多消費的手段吧。”
我邊聽邊滿臉疑惑:“外面沒人了嗎?可是我來的時候還有很多呢。”
“那是因為他們網不太好,訊息延遲,或者是壞了的空調冷風太強,把上帝們都吹到了廂房裡。”
關於AL今天怎麼這麼奇怪的話題很快被聚餐的開始一筆揭過。
在場人雖然沒有幾個是瞿斯卓認識的,但他們幾乎都聽說過瞿斯卓。
在他頻繁現身於京傳後,校群和表白牆上不妨出現了很多少爺小姐說自已曾在酒會或拍賣會上遠遠見到過這位和瞿家人一起出席的白金髮少年。
他們都是和我平常一起上下課的同學,也偶爾會聽到我叫瞿斯卓的名字。
能在各大酒會和拍賣會上同瞿家人一起出席,並且還姓“瞿”,稍微腦子轉一下就能猜出瞿斯卓身份金貴。
一時間現場氣氛有些生硬,在京城實打實的世家少爺面前,他們這群普通大學生多少有些侷促,更何況他們選的還是在少爺家的產業下聚餐,這和直接去少爺家裡吃飯有什麼區別?
“我以為我坐的位置很隱蔽了,都看我做什麼,我只是來陪姐姐的,你們不用在意我。今天的席面,我和AL說了,不收錢,就當慶祝大家畢業快樂。”
眾人紛紛被少爺的財大氣粗折服到了,AL的消費哪怕他們這群人A,一人最少也得百來塊。也就是今天畢業狠了心要在京城吃頓好的。換做平常他們自已來逛AL,最多也就只敢點些便宜的酒水。
“都還愣著幹什麼啊!趕緊點酒水啊!敬少爺一杯!”
人群中不知哪個男生扯著粗獷的嗓子起了頭,緊接著一堆人開始手忙腳亂地傳選單,在班群裡報各種菜名和酒水名。
班長:“叢希璨,少爺和你關係好,幫忙問問少爺想喝什麼,吃什麼,咱一起點了。”
我從震個不停的手機裡抬頭看向旁邊坐姿懶散的少年,哪知一抬眸剛好就和他的視線對上。
“咳,看什麼呢?這麼認真?”我有些不自然地低頭藏了藏臉,視線撇向瞿斯卓身前的桌面。
由於周圍人多,我說話習慣性地降低音量,瞿斯卓也學我做賊似的貓腰,湊到我的耳邊小聲道:“看你。”
“忽然發現姐姐你好可愛,怎麼辦,今天的我比昨天更喜歡姐姐了……”
瞿斯卓說話時的熱氣盡數擦著我的耳朵,連帶著側邊的頸窩都熱了一片,我下意識地躲了躲他。
“少貧嘴,還沒問過這位出手闊綽的瞿少爺,你會喝酒嗎?曾經揚言抽菸喝酒燙頭打耳洞的人肯定酒量從小就被練出來了吧。”
瞿斯卓一噎:“我當然會,只不過不太清楚具體上限多少,但……肯定酒量很好就是了。”
就知道他哪怕不會喝酒,也會硬撐著說自已酒量好。
提前預知了他臺詞的我一副“我懂”的挑了下眉。
孩子十七歲,沒指望他能喝多少,於是我貼心地給他點了罐三度的陽光玫瑰,備註“嘴倔孩子一生要強,倒杯裡。”
點菜加菜是按群接龍的方式,在看到我別具一格的備註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把腦袋從手機屏裡拔出來,齊齊看向不明事態的瞿斯卓。
“?”瞿斯卓還沒心大到能忽視掉一屋子人的視線,滿臉疑惑地看向我,“他們怎麼都用一種看破我了的詭異眼神看我?”
“額……大概是覺得你比他們想象中的更食人間煙火吧。”
雖然我猜到了瞿斯卓這小子可能壓根就沒碰過酒,但我著實沒猜出他酒量的上限竟然那麼……離譜。
“姐姐,我有點冷了,你能不能抱抱我啊。”
這飯吃著吃著,瞿斯卓就逐漸靠了過來,從他邊兒上的位置擠到了我之前坐的地方。頭疼地看了眼他旁邊能塞下兩個人的距離,和我旁邊擠擠挨挨的呂雙兒。
我果斷一巴掌把他推回了原來的位置,在瞿斯卓掙扎著再次要靠過來的時候,貼著他坐了過去。
“滿意了?現在是夏天,這屋子裡好說也有二十六七度,其他人吃飯喝酒都是上頭了紅溫了的,你怎麼還能反向降溫?”
“我沒騙你,姐姐,抱一下嘛~就抱一下~你不相信我,我怎麼會騙姐姐呢……”
知道不能和耍酒瘋的人講道理,我無奈嘆了口氣:“行,只要你給我老實點就行。”
得到我的允許後,瞿斯卓立即張開雙臂抱住我,小狗似地用毛茸茸的腦袋蹭我的脖子。
“謝謝姐姐~姐姐好香啊~是噴了青提味的香水嗎?”
他的手掌無意中落在我裸露的脊背,冰的我抖了下身體:“沒,是你喝了青提味的酒而已。你手怎麼這麼涼?身體有不舒服嗎?難受的話一會兒就早點回去吧。”
“我不難受,姐姐抱我,我就不難受了……”
瞿斯卓動了動身體,怕抱得我不舒服,調整了下姿勢,換成了讓我把腦袋靠在他的胸膛前。
剛開始我的身體有些僵硬,但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加上包廂的燈光很暗,瞿斯卓抱的讓我很想睡覺。
“姐姐……你困了嗎?要我帶你回家嗎?”
“不用,瞿斯卓,我突然感覺你好適合哄睡行業。”我撐著手要從瞿斯卓的身上起來,“瞿斯卓,不冷了吧,你現在的手好燙……”
“嗯?姐姐說什麼,可能是姐姐的後背比較涼吧,我給姐姐捂捂就好了。”
酒過三巡,有人拿著麥克風開始聲嘶力竭。
我推了下瞿斯卓的肩膀,輕聲道:“我要去趟洗手間。”
少年雙眼半眯,透著幾分乖巧和懵懂:“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去嗎?我不想自已一個人在這裡待著。”
我看著他明顯醉酒了的樣子,搖了搖頭,補償地在他腦袋上揉了幾下:“聽話,我一會兒就回來。”
“希璨?你們班也在AL聚餐?”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恰好在二樓陽臺的露天餐廳碰到出來透氣的姜彥然。
他背靠著欄杆,身姿修長,手臂隨意向後搭在欄杆上,一身簡單的白衫西褲,衣角被晚風小幅度地掀起,輪廓被月光勾勒得落寞清冷,周身都彷彿縈繞著一層旁人無法觸及的孤寂。
我知道他喜歡我。
原本我以為他會在今天白天就向我坦明心意,畢竟送花的時候,就是個絕佳的機會,可他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回想起大三那年,如果我沒有認識瞿斯卓,或許在感情的天平上,我會更偏向姜彥然一些。
他待人一向溫和有禮,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無條件地幫我。
然而命運的紅線,錯綜複雜,誰也無法預知一根繩子究竟會衍生出多少分岔,又會纏繞出和多少解不開的死結。
我遇到了瞿斯卓,他熱烈直白,對我的喜歡毫無保留,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輕易就能吸引我的全部視線。
相較之下,姜彥然對待感情總有所保留,他的內斂在少年熾熱的愛意麵前顯得有些黯淡。
更何況他以後還是要踏入演藝圈成為明星,現在的感情問題必然會在未來被媒體和大眾用放大鏡審視,這也使得他面對感情瞻前顧後,猶猶豫豫很難下定決心邁出最後一步。
我輕步走近,雙手自然地搭在欄杆上,試圖打破兩人之間略顯沉悶的氛圍:“嗯,你選好要籤哪家公司了嗎?”
姜彥然微微一愣,旋即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選好了,創藝娛樂,隸屬於應氏集團,新人待遇還蠻好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轉身,目光投向夜幕之上,只見墨藍色的蒼穹裡,繁星閃爍,如細碎的鑽石鑲嵌在無垠的天幕。
青年眼中倒映著這片浩瀚星河,閃爍著熠熠光芒,是獨屬於年輕人對未來的憧憬,滿含希望與熱忱,彷彿在這宇宙的宏大敘事裡,他已然找到了自已的那條似錦前程。
“期待以後能常在電視上看到你,祝你前程似錦。”
我微笑著望向姜彥然的側臉,送上最真誠的祝福,即使我和他只能作為朋友,我也希望他未來的演藝之路一帆風順,希望命運永遠也不會苦待潛心追夢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星光太會蠱惑人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此前都喝了酒。
姜彥然的目光突然變得堅定起來:“希璨,其實有句話,今天上午送你花時,我就應該說的,我喜歡你。從大一我們同在一個社團開始,我就再也無法忽略對你的關注。”
話音剛落,他的眼神裡迅速劃過一抹落寞,嘴唇不自覺地抿緊,像是想要鎖住那些沒能更早說出口的遺憾。
他早已是個成年人了,心裡怎麼會不明白,緣分這東西,講究的就是一個合適的時機,得在對的時候坦誠說出口,還得牢牢地握住,才不會錯過。
可眼下,他們置身於一家會所,正各自在和即將各奔東西的同學杯盞交錯。
這樣亂糟糟,鬧哄哄的場合,充斥著離別愁緒與歡聚的喧囂,怎麼看都不適合談情說愛,袒露心聲。
而那真正恰到好處的時機,已然被他錯失,就在今天上午,僅僅大約九個小時之前,他本有絕佳的機會。
姜彥然的心被過往的追悔填得滿滿當當,酸澀的滋味在胸腔裡翻湧,他緊咬下唇,喉結上下滾動,極力壓抑著內心的那股苦澀。
最後,一聲飽含無奈與懊惱的嘆息自他唇邊溢位:“我真應該再早一點和你說的。”
他停頓了一瞬,目光緊鎖著我,像是要從我的臉上尋出一絲希望:“你和瞿斯卓……你們如今……”
話到此處,姜彥然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喜歡他嗎?”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掩飾的忐忑與期待,可話語落定的瞬間,又悄然流露出一絲慌亂。
他緊緊攥著手,彷彿害怕即將聽到的那個答案,害怕自已最後的一絲念想也會被無情擊碎。
“其實,早在大二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你對我的心意。”我頓了頓,目光坦然地望向他,“你每次看向我的眼神,和其他人很不一樣。但你我之間,真的無關其他人。”
“我只把瞿斯卓當作弟弟看待,有沒有瞿斯卓結果都一樣。哪怕你一開始就和我坦白心意,我恐怕也只會辜負你的這份心意和感情。”
“姜彥然,平心而論,你已經很偏向我心中理想愛人的模樣了。只是我自已因為一些事無法給你期待的回應。我曾也絞盡腦汁地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才不會傷害到你,可如今……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我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緩和氣氛:“你溫柔謙和,相信以後一定會有很多人欣賞你,喜歡你。我也會一如既往地支援你,為身邊有個明星朋友開心自豪。”
姜彥然垂頭,整個人彷彿被抽去了力氣,他靜靜佇立著,像一座凝固的雕像,在默默消化我所說的每一個字。
許久,他輕輕嘆了口氣,這一次,他的嘆息聲中不再帶有任何的遺憾不甘,而是一種釋懷後的坦然,原本緊繃著的肩胛也隨著這聲嘆息緩緩鬆弛下來。
姜彥然抬眸,目光與我交匯,臉上浮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沒有了往日的拘謹,滿是釋懷後的輕鬆。
“我知道了,”他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的笑,“只要不是因為我膽小怯懦,不是因為瞿斯卓而錯過你,就已經足夠了。”
“這樣起碼,我還能給自已找個‘不討喜’的藉口,說服自已接受這一切……”
其實,並非姜彥然不討喜,只是他在我還無法原諒我自已的階段裡,動了一顆終究無法得到回應的真心。
我和姜彥然短暫地聊了會兒,便返回廂房。
剛在原位坐下,我就察覺到瞿斯卓狀態不對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趁我不在時又偷偷多喝了酒,這會兒變得愈發黏人,不講理。
聚餐結束後,大家陸續散去。
我心裡有些放心不下喝了酒的瞿斯卓,便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問:“你住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整個人搖搖晃晃,意識看上去不太清醒,聽到我的話後,腦袋一低,把臉深深埋進我的肩膀,雙手下意識攏緊披在我身上滑落大半的校服外套,嘴裡含糊不清地哼唧起來:“要和姐姐住,姐姐睡床,我睡姐姐心裡就好了……”
沒辦法,現在夜深了,我自已帶過來的孩子,又不能真把喝醉了的瞿斯卓扔在AL門口不管。
我連騙帶哄,好不容易把瞿斯卓塞進滴滴車裡。一路折騰,費了好大勁才揪著他踉踉蹌蹌地走到公寓。
剛轉身把門鎖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瞿斯卓就不安分地貼了上來。
牆邊壁燈灑下略微柔和的光,將他的臉頰映出暖橙色,看起來多了幾分溫和柔軟。
瞿斯卓從背後緊緊抱住我,手臂用力,像是生怕我扔下他跑掉,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喑啞:“姐姐,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嗎?”
“瞿斯卓?”我猛地僵住身體,伸手輕輕拍了拍少年橫在我小腹前的手臂,“你先鬆開我。”
然而回應我的,是腰間那手臂愈發收緊的力度,以及手心下觸感明顯的青筋紋路,瞿斯卓似乎抱得更緊了。
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我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燙人。
我偏過頭,擔憂地抬起另一隻手摸向他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姐姐,我沒發燒,只是心裡有些難受,想和姐姐貼的更緊一些……”
“好了,鬆手瞿斯卓,你這樣勒得我也不舒服,別藉著一杯才三度的果酒裝瘋。”
我強行掰開瞿斯卓的手臂,轉身朝臥室快步走去。可沒等我邁出幾步,他又衝上來緊緊扣住我的手腕。
我被迫轉身,酒精作用下的脾氣一時沒收住,神色煩躁地甩開他。這一甩,我肩上隨意披著的他的校服外套也順勢滑落。
“你還有什麼事?”
“姐姐,你很討厭我嗎?”瞿斯卓的眸光微微閃爍,開口時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姐姐,他和你告白了……”
我的表情一滯,腦海裡迅速將此前我與姜彥然的談話,和從洗手間返回後瞿斯卓的異樣表現聯絡在了一起。
“姐姐不是說沒那麼有緣嗎?可我怎麼看今天姐姐出門就能遇到他的樣子,分明就是很有緣。”
“在沒有認識我之前,明明你和他兩個人專業不同,他卻不僅能很有緣地和你在一個社團,還能很有緣地送你清涼小裙子,而認識了我之後,他依舊能很有緣地和姐姐在同一家會所裡相遇……”
瞿斯卓眉頭緊鎖,眼神中透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執著,每說一句話,周身的氣勢便危險一分。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一心想要和他拉開距離,不斷後退,直到小腿猛地撞上茶几,退無可退,跌坐在冰冷的桌面上,雙手下意識地撐在身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可瞿斯卓仍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身子前傾,單手撐著桌面,居高臨下地逼視著我:“姐姐要為自已辯解一下嗎?”
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噎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呵,也是,姐姐沒什麼好辯解的。因為我親耳聽到姐姐說,只把我當作弟弟,有沒有我都一樣。縱使是拒絕他的話,那我也想知道在姐姐心裡,我是處於一個怎樣的地位。”
話音剛落,瞿斯卓毫不猶豫地俯身,滾燙的唇瓣急切地壓了過來。他一手牢牢按住我試圖躲避的腦袋,呼吸急促而熾熱。
我單手用力抵在他的胸口,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滑落到兩人交疊的嘴唇上,鹹澀的味道瞬間在唇齒間瀰漫開來。
他完全沉浸在這份迷亂熾熱的愛意裡,親吻愈發激烈,彷彿要將一年來積壓的所有情緒都毫無保留地傾注其中。他的動作莽撞又衝動,牙齒毫無章法地磕破了我的嘴唇。
傷口處一陣又一陣細密的疼痛好似尖銳的鋒芒,狠狠刺向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滿心都是對瞿斯卓的震驚與失望,腦海中不斷回閃著兩人過往相處的畫面,卻怎麼也拼湊不出眼前這個令我有些陌生的他。
與此同時,我清晰地意識到自已已然違背了和尤邈的誓言,這份愧疚如同洶湧的潮水般頃刻將我吞噬。
每一絲思緒都被愧疚與心痛反覆揉搓,翻湧不息,就連呼吸都瀰漫著一股酸澀。
隨著我和瞿斯卓動作幅度越來越大,茶几上一陣晃動,白天他送我的那束碎冰藍毫無預兆地傾斜,直直掉落在地,無辜的花瓣七零八落,散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