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嶽錦先生的小熊座畫展再度開放!”
“嶽先生,之前我就有一個問題特別好奇,為什麼要把開放畫展的日子固定地設為今天呢?”
畫展門口早早地聚集了一圈手拿話筒的採訪人員,尤先生剛牽著我走到門口,就有一堆話筒蜂擁而上地擠到他的身前。
今天是我出院的第一天,也是尤先生畫展開放的日子。
他本想和我好好地度過難得的二人世界,但因為我說想要去參觀他的畫展,這些天只能透過畫冊看他的畫,我都還沒見過他的真跡。
哪怕是他想要現場給我畫一幅,我都拒絕掉了。
因為我最想看的《永恆和誓言》只有在現場能看到全貌。
我看完了尤先生的所有畫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封在書頁後的原因,每一副對我恢復記憶都無濟於事,也許到了現場,就能消除我和它們的屏障,對我和他的過往有所幫助。
尤先生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影響力,鎂光燈噼裡啪啦地一刻不停,他將我護在身後,低沉的聲音由好幾個話筒共同傳出。
“今天的確是個特殊的日子,但並不是因我而特殊。麻煩攝像大哥可以離我遠一些嗎?遠拍才能更凸顯出我的帥氣,給各位增添一點流量不是嗎?”
眾採訪人員聞言集體向後邁了一步,並推著自家的攝像往後退了又退。
同時不少人也注意到了躲在尤先生身後的我。
“是是是,嶽先生,聽聞去年畫展,您當眾求婚,所以您身後的是……”
“多靠大家,上一次的展會和求婚都很成功,所以大家還猜不到我身後的人是誰嗎?”
尤先生遊刃有餘地與採訪人員對話:“往後我所有的畫作也都只會在這一天展出,為了紀念當初的美好回憶。這一次的展會主題不變,在希望,璀璨等作品仍然展出的前提下,又增添了很多新作品,等待大家發現。”
《希望》與《璀璨》是他去年首次畫展中爆火的兩幅作品。
而在去年的這一天,是他向我求婚的日子。
他比任何人都要珍視這一天。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求婚前一天的晚上,我就是在這裡練習了一整夜。結果第二天天一亮就頭昏腦漲的,再加上跪到你面前後的緊張,臺詞除了第一句和第二句竟都沒能說出來。”
“還有臺詞?準備的這麼全面啊,沒說出來怪可惜的,要不你現在說給我聽?”我揹著雙手走在前面,略有點兒好奇和期待他當初的求婚臺詞。
“怪難為情的。”
聽我這麼一說,他的臉頰和耳尖上泛起淡淡的薄紅色。
難得見尤先生還有羞澀的一面,相處的這些天裡,他的臉皮堪比城牆還厚。
“你這是害羞了嗎?”我裝作無辜地樣子湊近他,“之前不是還叫我不要害羞的,怎麼這會兒自已也羞澀起來了?”
“那我說了?”
那雙湖綠色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前一秒的羞澀是看不見了,現在反而還帶了些期待的樣子。
心裡下意識覺得有詐,但我還是給他面子地點點頭,畢竟我需要他給我的回憶,幫助我恢復過去的記憶。
“Amore mio,️Ti voglio bene.️Il mio cuoreè e sarà sempre tuo.Sei l’amore della mia vita……”
耳畔處的呼吸越來越灼熱,外語的發音性感又極具股魅惑的力量。
我偏了下頭,躲過突如其來的悸動,又手動推了推對方金色的腦袋:“算了算了,這麼長嗎?你也不怕我聽不懂。”
“聽不懂嗎?那我們一天學一句好不好?”尤先生肆無忌憚地蹭著我的脖頸,像只忠厚但不老實的大金毛。
周圍參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我拍著他的後背,提醒他一會兒還要進行的解說流程,才得以脫身。
很快,做為畫展主角的尤先生就被合夥人拽走了,但我還算悠閒,獨自在館裡參觀。
《永恆和誓言》是此次畫展的壓軸作品,要等流程的最後才能出場。
突然場館內舒緩的鋼琴聲停住了,原本就對音樂不感冒的我沒去留意奏樂臺那邊的情況。
直到鼓掌聲響起,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漸多,我才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看去。
陽光透過落地窗對映在男人的白襯衫上,他背對著陽光,身側是一架鋼琴。
奏樂臺的區域要比地板高三四級臺階,我們的視線遙遙地在空氣中相撞。
我疑惑的目光裡只單調地透露著一個資訊。
“你還會彈琴?”
尤先生唇邊掛著一抹淺笑:“這麼期待地看著我幹什麼?事先宣告,我這雙手只會畫畫,可能要辜負大家寄予我的厚望了。要是有什麼意外,都別憋著,想笑就笑吧。畢竟兩百多的門票就讓你們聽這個,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此言一出,臺下就已經有人繃不住笑出聲來。
“沒事沒事,嶽先生大膽彈!沒有什麼曲子是我們兩百多門票聽不了的!”
“哎呀!那不是嶽先生的太太嗎?我說岳先生怎麼只盯著一個方向看。”
我被人群起鬨著,推搡著,從最後面的位置不知不覺中竟站到了第一排。
尤先生沒有制止粉絲起鬨的場面,只是一直將目光緊鎖在我的身上。
他剛才的致辭確實不是自謙,因為他彈的是每個人都聽說過的生日快樂歌。
“雖然很想鼓勵,但這已經是彈錯的第三個音了吧?”身後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一邊沒有靈魂地鼓著掌,一邊和小閨蜜說悄悄話。
小閨蜜翻了個白眼:“你個單身狗聽得那麼認真幹嘛?這又不是給你彈的,更何況人家彈的是鋼琴嗎?”
“不是鋼琴是啥?你家的晾衣架?”
“傻春啊,難怪你單身至今,嶽先生這彈的分明就是人家小夫妻之間的愛情啊。這錯的不是音,是他們這一路走過來的艱難啊!”小閨蜜誇張地捂著心口,閃爍的星星眼中一副磕到了的樣子。
“你這算不算過度解讀?”
不止女生一個人無語,就連處於艱難的愛情故事中的我,聽到後也是十分無語。
彼時,一曲終了,尤先生已經起身,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紳士禮,頎長的身影一步一步緩緩下臺,直至他的黑皮鞋出現在我面前的那塊地磚上,與我的白色高跟鞋碰面。
我才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Amore mio.”
周圍人都很有識相的騰出一片空地,讓這位彈生日快樂歌都能彈錯三個音的哥繼續整活。
全場只有我身後戴黑框眼鏡的女生反應慢半拍地被她的小閨蜜拖走。
之前一直躺坐在病床上沒發現,尤先生高到我需要仰頭才能去望到他漂亮的眼睛。
一張臉精緻得彷彿被神明特意渡了一層濾鏡,我和他對視上的瞬間,突然就想到了在他彈琴期間,身後兩個小女生的談話,一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尤先生唇角一耷,眼神過於哀怨:“很破壞氛圍哎,我很嚴肅的,璨璨。”
“很嚴肅嗎?在畫展上彈生日歌,也虧你能想得出來,還彈錯三個音,丟不丟人。”
“丟人嗎?沒啊,人不是在這兒沒丟嗎?”他旁若無人地抱住我,委屈巴巴地開口,“我彈得很差勁嗎?我可是勤勤懇懇地刷了半個月的影片教程!”
“還挺自豪?”我眉眼帶笑,“學了半個月啊……我一醒你就想著給我彈這個了?”
“那當然,這不是剛好趕上了。三個音而已,恰巧就對上了我想和你說的三個字。”
男人神秘兮兮地向我眨了下眼睛,我不禁勾起唇角,拆穿道:“我知道,我愛你。”
“不對,是我愛你,不是你愛我,是我要和你說的我愛你,璨璨一點都不矜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向我表白,我都快害羞死了。”
藉著展廳白色的燈光,尤先生臉上的緋紅一清二楚,原本清澈的眸子裡滿是濃情。
我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了他忍不住上揚的唇角,主動拉下他的衣襟,踮腳吻在了那一處的笑上。
對方似乎被我的主動驚喜到了,湖綠色的瞳孔裡盛滿了細碎的亮光。
“口是心非,明明都喜溢於表了,開心到嘴角都與太陽肩並肩了。”
“是啊,開心到好像要飛出了銀河系一般,璨璨,Amore mio,生日快樂。”
察覺到人群熱切的視線如潮水般湧動著,我又點了點他的肩膀:“這麼多人在呢,少浪費你的工作時間。”
“好吧,那先看看生日禮物?”
尤先生話音剛落,落地窗對面的牆壁突然轉動起來。
是畫冊中被迫分為正反兩面的《永恆和誓言》,在男女主中相隔著的看不到的畫面,是他們十指緊扣的手,和向日葵花海中相互依靠的一對小小剪影。
從剪影的身形上,不難看出是他們的小時候。
——“你也是來看火燒雲的嗎?”
——“等我成了神明,給你多少個願望都不成問題。”
——“希璨……是希望和璀璨的意思嗎?”
“璨璨?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眼前的畫面極其不穩定地左右來回晃動,少年少女靠在一起的背影時而放大,時而縮小。
突然有股力量強勢地掰正我的身體,目光從畫作上轉移到了男人的臉上,他喚我的聲音彷彿與腦海裡沉寂在很久以前的聲音重疊交織。
“別怕,璨璨,有我在,我們這就去醫院……”
“不,不用去,我我好像想起來了一些事……”我用了力氣扯動被他攥住的手腕,見他停了身,虛弱地靠向他的後背。
他怕驚擾到我,不敢轉身動一下。
周圍的人群忙著欣賞畫作,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舉動。
我從後面環住他的腰身,聲音若有若無:“尤邈……”
“你……你想起來了?”尤邈激動得握住了我放在他腰間的手。
“沒,只記起了一些,沒全想起來。”
當然,這句話……我是騙他的,我全都想起來了。
只不過那些對於我原本就沒有的記憶,又怎麼可能會想起來。
我並非因他口中的車禍才出的意外,我是因跳海而死,死在了19年臨灣的海,他企圖救我,我才知道他的存在……
我和他的緣分連相識一場都不算,不可能相愛,談何相守一生?
就算真要給這裡下個定義,也是我一個人痴心妄想的夢,不被愛得久了,受到一丁點的憐憫都會當愛。
這裡……就只是我的一場夢而已,現實中沒有人愛我。
“沒關係,能想起來一些就說明早晚有一天會全都想起來。”尤邈轉過身,低頭與我額頭相抵,眼底的深情好像在對我訴說著他有多麼地愛我。
我垂眸看著我們疊在一起的雙手,或許是從夢裡覺醒後的心理作用,我竟開始覺得他的手不冷不熱,就像空氣般沒有一絲溫度。
沂城的夜場公園,有提著燈亂跑的孩子,有放燈祈福的年輕男女,而我們也是遊走在這些場景中的角色之一。
“小心滑。”
“怕什麼?這不是還有你在嗎?”
得知這裡只是被編造出來的一場夢境之後,我就開始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一隻手搭在尤邈的掌心中,踩在花壇的瓷磚上,也不怕腳滑摔倒,並肩與他行走。
“你看,我現在比你還要再高一點。”我用手在他的腦袋上空比劃著。
尤邈輕勾唇角,眉眼跟著染了一絲笑意,在昏黃的路燈下,襯得整張俊美的面容都變得有些溫柔。
“這其實是我讓著你的一點。”
花壇的瓷磚漸漸走到了盡頭,我主動將身體傾向男人的懷裡,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尤邈意外地挑了下眉梢,便順勢用手臂勾住我的腿彎,將我抱起來。
耳朵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心跳聲格外清晰。
“知道我為什麼總是叫你摯愛嗎?”
“摯愛?”
“Amore mio,也就是摯愛的意思。”
他音調輕緩,在夜色裡曖昧撩人,熱熱的呼吸撓得人耳畔癢癢的。
我抬手用指尖勾勒著他的臉型,最後輕輕掃弄了下他顫慄不停的婕羽:“我又不會讀心,尤先生應該自已主動把心讀給我聽。”
尤邈呼吸逐漸不穩,彎腰將我放下後,眸光幽深地盯著我:“因為你是我最真實最真誠的情感所在,想要擁有,又難以得到。”
“怎麼會難以得到呢?”我輕笑著,牽起他的手,兩枚金色的戒指碰在一起,微微閃動著光芒,“這不是已經得償所願了嗎?”
他怔愣片刻,兩枚戒指又撞在了一起,發出“叮”地一聲脆響。
“嗯,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