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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已經足夠孤獨了,她們還侮辱我——張全

在那間狹窄逼仄的監獄訪談室裡,我終於見到了他——張全。

年逾古稀的他,像是被歲月反覆揉搓過的紙人。

臉上溝壑縱橫,每一道皺紋都彷彿是生活殘忍刻下的印記;

雙眼渾濁不堪,猶如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透著無盡的滄桑與死寂;

呼吸沉重且急促,像是破舊風箱發出的沉悶聲響。

然而,在這衰敗的表象之下,他的目光中卻隱匿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冷意,彷彿有一個掙脫不掉的黑暗陰影,如影隨形。

他並未在他人的牽引下走進房間,而是邁著蹣跚的步伐,一步一步,遲緩卻又執拗。

坐下後,他全然無視周圍投來的目光,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筆,打破了這令人壓抑的沉默:“張全,能跟我講講,你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嗎?”

———

張全緩緩抬起頭,眼皮沉重地睜開,像是在極力喚醒那些被塵封的記憶。

許久,他才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那聲音彷彿從歲月的深處傳來,帶著一種被時光打磨後的遲緩與疲憊:

“我早就知道,自已這輩子,註定是個被人遺忘在角落的可憐蟲。生活,早就把我折磨得沒了活下去的盼頭。”

他頓了頓,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又在即將出口的瞬間,被他硬生生地嚥了回去,“那三個女人,她們就是咎由自取。”

我沒有急於打斷他,只是靜靜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等待著他繼續訴說。

———

“她們曾經是我僅有的‘朋友’。”

張全低聲說道,眼神中滿是迷茫與追憶,

“那時,我真的以為,自已終於遇到了幾個真心關心我的人。我的妻子早早離世,孩子們也都各自成家立業,有了自已的生活,早就把我這個老頭子拋諸腦後。我獨自一人住在那破舊不堪的老房子裡,每天看著周圍鄰居們歡聲笑語,心裡那份孤獨感,就像瘋長的野草,怎麼也割不完。直到……直到她們出現。”

“她們?”我忍不住輕聲問道。

“嗯,就是那三個老婦人。”

他微微顫抖著手指,指向半空,彷彿那三個女人就站在那裡,

“她們每週都會帶著食物來看我,陪我嘮嘮家常。那時候,我覺得自已還不算太沒用,還能有人惦記著。別人都覺得我老了,不中用了,可她們不一樣,她們願意陪著我,一直陪著我。”

張全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彷彿又回到了那些看似溫暖的日子裡:

“可是,慢慢地,我發現事情好像變了味兒。她們對我的依賴越來越多,要求也越來越多。一開始,只是讓我幫忙買買菜,搬搬東西,我都沒覺得有什麼。直到有一天,她們說:‘張全,幫我換個燈泡,你這麼大把年紀了,不會連這都不行吧?’”張全的語氣愈發沉重,彷彿每一個字都帶著千斤的重量,

“她們說這話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原來我一直以為的溫暖和關心,不過是一場笑話。她們只是想利用我,滿足她們自已的需求罷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為她們付出了那麼多,真心實意地對待她們,還想著能一直照顧她們。可我萬萬沒想到,她們越來越過分,越來越無禮,到最後,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了。在她們眼裡,我就是個可以隨意使喚的工具,是個馬上就要入土的老廢物。”

———

“你是忍無可忍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觸碰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經。

張全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直直地盯著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狂亂:

“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我一心為她們,可她們卻把我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還不停地嘲笑我,把我當成個老傻瓜。她們說我活著就是浪費空氣,說我根本不值得活在這個世上。我聽了這些話,心裡就像被一把刀狠狠地扎著,疼得我快要瘋了。”

“所以,你殺了她們,是因為她們的辱罵嗎?”我試探性地問道。

“不,不是因為她們罵我。”

張全的聲音突然急促起來,帶著一種病態的激動,

“我殺她們,是因為我看透了。我一個人,孤獨地活了這麼久,受盡了生活的苦,她們卻還這樣踐踏我的尊嚴。而她們,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她們只會索取,從不懂得感恩,從來沒有為我做過任何一件真正的好事。”

“然後,你做了什麼?”我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和不適,繼續追問。

張全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她們以為可以一直利用我、欺負我,卻不知道,我已經忍無可忍了。那天,她們像往常一樣來找我,我知道,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我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筆。

———

張全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但聲音卻格外清晰,彷彿在講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我拿起事先準備好的刀子,從背後狠狠地刺進了她們的身體。一刀,又一刀。她們掙扎著,尖叫著,可我已經停不下來了。那一刻,我只知道,我要結束這無盡的痛苦。”

他停頓了許久,聲音變得低沉而又冰冷:

“我還記得她們臨死前的樣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恐懼。可我沒有一絲愧疚,反而覺得,我是在解脫她們,也是在解脫我自已。後來,我把她們的屍體肢解了,像處理垃圾一樣,藏在了屋子裡。”

聽到這裡,我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噁心湧上心頭,幾乎要當場嘔吐出來。

———

張全的笑容此刻看起來無比病態,他喃喃自語道:“我做得沒錯吧?我救了自已,也讓她們不再繼續作惡。”

———

採訪結束後,我久久無法從那沉重的氛圍中掙脫出來。

這個曾經的老人,在孤獨與憤怒的雙重摺磨下,早已迷失了自已的人性。

他在黑暗的深淵中越陷越深,卻從未意識到,自已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殘忍和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