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踢開屋角的鼠屍,把餛飩湯倒進花盆。腐壞的根系立刻冒出青煙,這湯裡至少摻了三種追蹤藥粉。
他從舌底摳出浸透唾液的貨單,鋪在炕桌上。
月光透過窗紙,照在“黑水潭”三個字上,和百年前石壁上刻的方位分毫不差。
“趙家每月剋扣的玄鐵,八成用來加固殘界入口。”
他用炭筆在牆上畫了個三角,這是當年在殘界地宮見過的陣基結構。
畫到第三層時,手指突然抽搐,七年前被毒藤刺穿的舊傷又發作了。
炕沿的暗格裡擺著六塊碎石,每塊都沾著不同顏色的血跡。
秦川抓起刻著蛇紋的那塊,這是他在殘界第一年從偷襲者懷裡摸到的。
蛇頭向左歪,和唐家廢止的印章方向相反,但蛇尾分叉的角度,與密室信件上的火漆完全吻合。
“老東西裝得倒像。”秦川把碎石按進牆縫。
當年在斷魂崖,三個蒙面人逼得他跳進毒沼,其中有個跛腳使雙鉤的,靴底沾著青陽宗特供的硃砂。
現在想來,趙執事每逢陰雨天就犯腿疾的模樣,倒和那跛子有八分相似。
窗外傳來布穀鳥叫,兩聲短,三聲長。秦川迅速用炭灰抹黑牆上的圖案,剛把碎石掃進灶膛,紅裙姑娘已經掀簾而入。
她鞋尖沾著新鮮的血跡,懷裡揣著個鼓囊囊的油紙包。
“唐家三房昨夜死了個賬房。”她把油紙包扔在炕桌上,露出半截染血的賬本,“趙家車馬行這個月往北邙山運了三十車青岡巖,說是修祖墳。”
秦川用鐵鉗翻動賬本,火盆騰起的菸灰嗆得人咳嗽。
北邙山根本沒有趙家祖墳,倒是殘界外圍的防禦陣,需要青岡巖做陣眼。
他指著賬本末尾的押運官名字,說道:“這人是劉長老的外甥女婿,上個月剛調去兵器庫。”
紅裙姑娘突然按住賬本,指甲在“七月十四”的日期上劃出一道痕,說:“唐羽沫昨天去了趟玲瓏閣,買走了十二顆避毒珠。”
她解開腰間皮囊,倒出三枚生鏽的箭頭,接著說:“這是在趙家別院後巷撿的,箭桿上沾著黑水潭的泥。”
炕桌突然震動,秦川袖中機關鼠竄出來,咬住箭頭。
鐵齒咬合處迸出火星,箭頭的鏽跡簌簌脫落,露出底下暗青的紋路。
這是用玄鐵廢料打的箭頭,和青陽宗煉器房丟失的邊角料成色一致。
“老東西們等不及了。”秦川把箭頭拋進火盆,火焰瞬間變成幽藍色。
百年前他帶隊進殘界時,後勤補給突然斷了七日,逼得他們生吃同伴屍體。
現在想來,那幾車丟失的糧草,或許就藏在趙家倉庫。
紅裙姑娘忽然抓住他手腕,問:“你後背的傷疤,是不是有七道爪印?”
見秦川點頭,她從髮髻裡抽出一張殘破的皮卷,說:“上個月有人在黑市賣這個,說是從殘界屍堆裡扒出來的。”
皮捲上的血手印已經發黑,但爪痕走向與秦川背上的傷疤分毫不差。
右下角潦草地畫著個三眼圖騰,正是當年地宮裡那尊邪神像的標記。
秦川感覺胃部抽搐,彷彿又看見同門被獻祭時凸出的眼球。
“唐羽沫在查七年前的舊案。”紅裙姑娘壓低聲音,說:“她懷疑唐家二老爺的死和趙家有關。”
說著掏出一枚玉扣,正是秦川故意落在密室的邊角料,“不過她把這玩意當寶貝供在香案上,真是蠢得可笑。”
秦川用鐵鉗撥弄火盆,燒焦的賬本紙頁蜷縮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