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時盛無數次想,如果時光倒退到兩年前,他知道後來會發生的一切,那他是否還會刻意接近池梟。
一年前。
時盛考進了附一中學,這是A城分數線第一的重點高中,不出意外,他是這群新生裡的年級第一。
附中裡的學生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有錢,第二類是有成績,裡面的學生一個比一個心高。
不過學校也是有點私心的,靠成績進去的都分為一個班,老師重點栽培往上拉學校平均分和名聲,靠花錢打點關係進去的分為一個班,管得相對松點讓他們高中三年都能過個輕鬆快樂的日子。
時盛對未來沒什麼規劃,想著熬三年能考什麼大學就去什麼大學,而且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不一定。
說不準哪天覺得無聊了就第三次自殺,只不過估計還是會被救回來。
畢竟要拆遷的危樓半夜十二點都有人去,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給自己留個全屍都不行。
新生報到那天,時盛穿著普通白體恤和牛仔褲,單肩背上書包都準備走了,他的母親宋雨琴才姍姍來遲迴來。
一身菸酒味,很明顯又打了一夜牌。
“你去哪兒?”宋雨琴看時盛揹著包問。
“學校。”
“開學了?”
“嗯。”
“去吧。”宋雨琴說完就換了鞋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補覺,門被她甩上,發出很大聲響。
她一直這樣,對時盛毫不關心,整天除了抽菸打牌就是抽菸打牌,手氣好了一天能掙上一兩千,周圍鄰居都知道這娘們是靠打牌養活人。
也是夠厲害的,沒點技術還真不行。
時盛小時候一直以為打牌是她母親的職業,直到上了初中,他才反應過來,那是賭。
真該說她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呢。
走出破敗髒亂的老舊小區,時盛坐上公交車,他看著窗外向後退著的景物,覺得很無趣。
然而就在這時,趣味來了。
從等車開始就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啤酒肚男人坐到了他身邊,車子行駛到一半時他趁著拐彎整個人都撲到了時盛身上,身體貼上身體,一雙佈滿老繭的手也摸上了時盛的腰,輕輕摩挲著。
一股嗆鼻的劣質煙味襲來。
時盛十六週歲,虛十七,剛剛夠上一米七八,棕色的頭髮乖乖順著毛,額前的有些凌亂,他面板很白,一雙好看的杏眼一眨一眨,往下看鼻子小巧,唇也泛著淡淡紅。
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好乖巧的男生。
於是這位乖巧的男生向那個男人看過去,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在那男人以為他要忍氣吞聲的時候,少年默不作聲從褲口袋裡掏出來一個打火機——
砰。
打火機聲音響起,聲音不大。
男人的叫聲緊接著響徹整座公交車。
“你媽的!”男人呲牙咧嘴用被燒焦面板的那隻手一把拽住了時盛的頭髮,把他整個人都抵到車窗玻璃上。
頭撞上玻璃,發出一聲悶響。
車上其他乘客紛紛朝他們看過去,卻無一人敢阻攔。
司機看了他們一眼,也只是喊了一聲:“不要在車上打架!”
男人沒動,乘客也繼續看著。
時盛卻在這時笑出了聲,他露出虎牙,仰著頭和男人對視。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打火機放在了距離男人身下兩厘米的地方。
然後對著打火機開火的地方按了下去。
只不過這次面對危險的時候男人反應極快,他瞬間後跳幾步,火沒有燒到他的褲子。
他指著時盛罵道:“草你媽的!神經病!”
車子緊急剎車,司機也回頭喊道:“不能好好坐車就下去!”
時盛充耳不聞,甚至還在繼續勾著唇角,對著男人晃了晃手裡的打火機,彷彿在對他說:你再敢過來我就再敢燒你。
男人一時無措,再加上司機給的壓力,罵罵咧咧下車了。
時盛面無表情收回了打火機,覺得這種人還真是噁心。
自己一個男的出門在外竟然還會遇到這種事。
他到校門口下了車。
“時盛?”初中同學走了過來,跟時盛打招呼。
時盛點了下頭,聽見她說:“好巧啊,一起去找班級報到吧。”
時盛拒絕了:“我還有點事,你先去吧。”
“啊……”同學一副可惜的樣子,“那好吧。”
時盛性子問題,沒什麼朋友,獨來獨往慣了,他也不需要朋友,不想和任何人產生單純認識以外的關係。
說實話他的長相給他帶來了挺多麻煩。
初中有人追他,有人暗戀他,有人嫉妒他,時盛覺得還挺好玩的,他倒是從來沒對誰產生過什麼興趣……哦,是有一個人的。
“親愛的高一新生們,歡迎你們在今天來到A城附一中……”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雖然是聲音到。
聽著廣播裡響起的聲音,時盛拐了個彎,他不急著報到,去到了學校里人算少的一棟樓的男廁裡,掏出煙盒抽出一支菸點燃。
這棟樓沒安廣播,但那個人的聲音還是從校園的廣播裡傳了出來,時盛靠在牆上,眯眼騰雲駕霧聽他徐徐說著。
直到一支菸吸完,廣播裡的聲音正好演講完畢。
時盛出了樓,去一樓大廳報到,學校是分批進行報到的,所以人也不算多,正合他意。
附中每棟教學樓都有兩個門,一個前門一個後門,交完費填完表後老師說:“從後門出去到食堂二樓領校服,有學長學姐帶你們去找班級宿舍。”
時盛不住宿,也不需要人來帶他,他沒吱聲,拿著老師給的表走了。
到了二樓領完校服,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同學,需要幫忙嗎?”
是廣播裡的那個聲音。
時盛回頭,看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神韻有一兩分相似的臉,說:“好啊。”
無錯書吧隨後那人問他:“你的行李呢?”
時盛垂眸,他以為自己住宿啊。
附中只要自己準備被褥,其他的臉盆牙缸水壺等都是學校統一發放,時盛隨手拎了一袋子打包好的用品扔到他面前:“在我媽那裡,你先幫我把這個抬上去吧。”
“我胳膊受了傷,抬不起重物。”
於是一大包行李都由那人自己揹著。
食堂離宿舍區域不算遠,那人問:“你是哪個宿舍的?”
“605。”時盛張口就來,表情坦蕩,絲毫看不出騙人的樣子。
而那人一聽時盛是六樓的身形明顯一頓,時盛跟在他的身後覺得實在是好笑,但眼底冷得結冰。
他淡淡說:“麻煩學長了。”
真是。
麻煩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