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聲音終於衝出了喉嚨。秦太太雙手支撐著地面往後挪了幾下,試圖遠離面前的少女,“怪物,你是怪物!”
“哎呀,這樣說多傷怪呀。”小谷的笑聲清脆悅耳,“我只是在履行合約呀,收人錢財,忠人之事嘛。”她慈愛地看著那個大肚子,一臉慈祥和藹得頭頂簡直要冒出聖光來。
“你看,他就要出來咯。”她閉起一隻眼睛,像瞄準一樣,食指以肚臍為中心畫了一個圈。
秦太太驚恐地瞪著自已的肚子,它一聳一聳的,好像一個跳動的心臟;又像是有人在裡面拍打著,一會兒在這裡,一會兒在那裡,秦太太彷彿聽見有個細細尖尖的聲音不停地叫道:“讓我出去~我要出去~”
“啊!”一陣緊縮的抽搐,秦太太疼得屈起了身子,冷汗瞬間溼透了全身,身下汩汩地流出一攤液體。
“哎呀呀羊水破了!秦太太,你再加把勁,小傢伙迫不及待了呢。”小谷搓了搓手,想上前去幫忙。
“不不不不不不!”秦太太拼命地搖頭,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力氣,她一鼓作氣地站了起來,想衝到門外去求救。但又一輪宮縮開始了,秦太太一個踉蹌,趴倒在一旁的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一尾脫水瀕死的魚。
肚子在不停地下墜,羊水淅淅瀝瀝地順著大腿流下來,那一下又一下的抽搐感撕扯著她身上每一根神經。
“怪物……怪物!”她囁喏著,嘴唇哆嗦,渙散的眼神忽然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剪刀。
孕婦用的剪刀,刀頭是圓形的,以免她們誤傷。秦太太一把抓過來,用盡全身力氣朝肚子上那塊一彈一彈的地方,奮力紮了下去……
“哎呀!”小谷失聲叫道,正要探身上前,卻又頓住,捂著嘴站在原地。
秦太太已經跌坐在地上,無意識地鬆開了手,剪刀深深地紮在肚子上,血慢慢地從周圍滲出來,一條又一條,沿著肚皮上的妊娠紋蔓延開來,像一個染滿汁水的西瓜。
秦太太似乎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她只是失神地望著那把剪刀,望著它扎著的那個洞口像被什麼撕裂了似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至整個肚子都被撕開。
一雙沾滿血汙的小小的手胡亂摸索著伸了出來,然後是一整個身子……一個小小的嬰兒掙扎著爬了出來,身上掛著尚未剪斷的臍帶。
秦太太的瞳孔漸漸張大,她死死地瞪著這個嬰兒,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一雙漂亮白淨的手抱起了嬰兒,臍帶被隨意掐斷跌落在一旁。小谷一邊手勢熟練地拍打著他,一邊看著秦太太說:“合約簽訂的時候,你說你要他成為你的孩子,以便幫你守住秦家的財產,”她盯著秦太太的眼睛,微微一笑,“現在雖然出了點小小的意外,但是沒關係,他依然是你的孩子,然後繼承秦家的財產。”
嬰兒被拍打之後,洩出一絲絲“嚶嚶嚶”的嗚咽,好像秦太太曾經聽了無數次的那個聲音……終於,匯成了一聲嘹亮的哭聲: “嗚啊!”
“合約,有效。”小谷滿意地哄拍著嬰兒,秦太太幾乎要瞪出血來的那雙眼睛,終於失去了聚焦。
秦太太的葬禮上,秦子揚哭得不能自已。小谷把一個男嬰帶回來的時候,也帶回了妻子難產而亡的死訊。
“姨媽拼死也要把他生下來,姨父,你一定要好好待他!”然後她就離開了,她說留下來會覺得對不起姨媽,於是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媽抱著嬰孩,邊擦眼淚邊安慰秦子揚:“先生,節哀順變,太太一定會在天上保佑你和小少爺的。”
遠處,一隻布穀鳥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振翅,向天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