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秦子揚發出囈語,不知何時已經拉住了對方的手腕,“珍珍……”情難自禁一般,聲音沙啞。
“啊——”樓上傳來慘叫,一疊聲地喚著“小谷——小谷!你在哪裡?它還在!它還在!”
秦太太開啟門跌跌撞撞衝出來的時候,秦子揚拉著小谷手腕的手還沒來得及撤回來,不過驚魂未定的秦太太顧不上。
“小谷!”她趴在三樓的欄杆上,朝樓下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快來,你快趕走它!”
“我先上去了。”小谷若無其事地抽回手,朝他靦腆一笑,一邊往樓梯走去。
“誒!那個……”秦子揚囁喏著,想問“你是誰”,出口的卻是“對不起我喝多了。”
“沒關係哦!”小谷調皮地眨眨眼,“桌上有醒酒湯和粥,還熱的,記得喝。”
秦太太其實是被夢驚醒的。她夢見她剛來秦家的時候,那時候“秦太太”另有其人,她只是來應徵護工,陪護身體不好的秦太太,而已。
秦先生是做房地產生意的,那時候的富貴已經足以讓她迷了眼。雖然那時她已經有了男人,還懷了他的小孩,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她跟著這個男人,也只是為了離開她繼母掌控的那個家。現在,她一樣可以離開他——他太沒用了,只會騙她說以後一定要給她住大房子,賺很多很多錢給她……可是他現在只能賺很少很少的錢,什麼時候才會有大房子住? 她不要他了,她現在就要大房子住。只要她夠決絕——她偷偷打掉了小孩,然後抱著他哭,哭得好慘好慘,然後他就悲傷地愧疚地離開了這個城市,答應她永遠不會回來。
好了,接下去她不用顧及什麼了,可以按照她的心思來做了。男人是不是都喜歡純良溫柔的小白花? 崇拜他,愛慕他,又善解人意,楚楚可憐? 反正裝成這樣也不是很難,她軟軟地笑一笑,眼神無辜又無助,她那麼好看,卻又那麼可憐。
他的太太稍微有點麻煩,雖然一直躺在床上有氣無力,但是遲遲不肯死去——她不死,自已就無法成為“秦太太”。
於是她用了一點方法,反正她是她的陪護,安眠藥多吃幾顆,多吃一頓,別人也不知道呀。
當她穿上婚紗,對著秦子揚說“我願意”的時候,她是真的感覺很幸福。她住進了這個大房子,替代了“秦太太”。
“可是你不會再有自已的小孩了……”誰? 誰在說話?!誰在哭?!“嚶嚶嚶……這是我的家哦,你們誰都別想進來!”一個小嬰兒指著她的肚子,對其他很多很多的小嬰兒說。那些嬰兒你擠我我擠你,越堆越多,卻始終不走過來。
“媽媽,你要把我生下來,其他人都進不來哦!”說話的小嬰兒突然趴到她的肚子上,“只有我是你的小孩,你不可以有其他的小孩哦!”他慢慢抬起臉……他沒有臉!
秦太太就是到這裡被嚇醒的,她抓著小谷的手,驚魂未定,“你什麼時候能趕走它?!”
小谷疑惑地看了看縮在牆角懨懨的灰煙,它這個樣子,做不了什麼大事的呀。
“姨媽,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關係,是因為一下子睡得太沉,被魘住了。”小谷把她重新塞回床上,坐在床邊一下一下地拍著她,體貼地像在哄一個孩子。
她抬頭看到秦子揚站在臥室門口,要進不進的樣子,伸出食指放在嘟起的粉粉的嘴唇上,無聲地比了個“噓——”
秦子揚便順勢倚在門欄上,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嫻靜溫柔的模樣,一如當年在哄睡他髮妻的珍珍……
小谷輕輕地掩上門,精靈一般地轉了個圈,背靠在樓梯欄杆上。看到秦子揚在打量她,便露出幾分羞澀的無措,不好意思地捂著臉頰。
“你的意思是,你是珍珍的外甥女,因為她最近有些心理問題,而你正好是學護理專業的,所以過來陪護她?”
“是的呢。”小谷臉上顯出一抹微紅,“這段時間,還請多多關照哦,姨父。”
這聲“姨父”真是叫得如小貓爪子在撓他的心肝。秦子揚鬼使神差地撫上她的臉頰,軟軟的,燙燙的。“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同你的姨媽,長得好像……”
“現在有了。”女孩霧濛濛的眼瞼,氤氳著夢一般的水汽,她的聲音也是沙沙喑喑的,像一杯飄浮著氣泡的梅子酒。她的手疊上了他的手,一起緊緊地捂住臉頰,她問他:“那你喜歡嗎,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