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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靈魂歸來的將軍

西域,雪山之顛。

一座華麗的宮殿巍然而立,遠望之如同海市蜃樓一般不真實。

宮殿之內,一處青松密林中,擺著一幾兩椅,几上茶湯汩汩,清香四溢。

一襲玄袍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椅上烹茶,雪花自青松上撲簌落下,正好落滿了他的一身玄裳。陡地一陣風吹來,將他頭上的兜帽吹落,一張精緻到挑不出絲毫瑕疵的面容清晰可見,於雪色的映襯之下更如神邸一般清絕出塵。

就在他凝神看著棋盤上的棋局之時,另一名紫袍戴面具的男人走了過來,嘆道:“博奕之道,貴在出其不意,想要下這一盤天下棋局,若是不夠乾脆狠厲,又怎麼能行?”

青年男子抬起了頭,看向戴面具的男人:“你來了?”

“一個漂泊在時空裡的孤獨旅行客,沒有人能瞭解你,你也無法與這個世界裡的任何人親近,其實很寂寞吧?不如我們再來論一論道?”

“論什麼?”

“就論論這世間的道與德,善與因果,道德到底是人對真善美的追求,還是綁架自己不得自由的虛偽枷鎖?”

玄衣男子道:“道德不是虛假的框架,而是真實清澈的洞見。”

“是麼?那麼什麼才是真實清澈的洞見?”

“對於個人來說,破除心中之賊,如貪念、邪惡、嫉妒等等,人便能從枷鎖中掙扎出來,變得圓融飽滿,至善至誠,心靈也能得到安定快樂。”

紫袍男子笑了笑,撩起衣袍,在他對面前坐下,含笑揶揄道:“那麼你能破除心中之賊嗎?”

玄衣男子便沉默了下來,拿起棋盤上的一枚黑棋,放在了棋盤的正中。

“你與那個少年到底是何關係?到底是你成就了他?還是他成就了你?”

玄衣男子依舊沒有回答,只冷聲道了句:“不可傷她們,否則……”

紫袍男子便笑了起來:“這你放心吧!我已下令吩咐過他們,會留他們二人性命,將他們帶到此處來見我!”

說到這裡又是一頓,輕笑道,

“不過看你脾氣這麼硬,想來被你教出來的那一對年輕夫妻應該也不是什麼好惹之輩,所以我也並沒有打算那幾個人能成功。”

玄衣男子再次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既然知道不會成功,又何必白費力氣?”

“刺客嘛!既然拿了人錢財,那便要做做樣子,而且只要廬陵王李顯回到洛陽,這洛陽城中便又會迎來一陣腥風血雨,武家、李家、還有那些世家以及隱藏在黑暗中隨時準備伺機而動的小人,到底誰才能笑到最後?”

紫袍男子說罷,朝著玄衣男子的臉湊得更近了一些,沉聲笑道,“這也是你一直在等待的結果,不是嗎?”

玄衣男子凝了凝神,沒有說話,紫袍男子便大笑著向著宮殿內邁步離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一隻七彩神鳥越過高山,撲騰著翅膀,落到了玄衣男子面前,將一枚捲起來的線箋吐到了他的手中。

玄衣男子開啟紙箋來看,就見上面寫著:“師傅,我已成功來到了他們的身邊,請師傅放心,我定然不負您所望,還望師傅珍重!”

……

“怎麼樣?蕭中丞身上的毒還能解嗎?”此時的驛站之中,一眾人正焦急的等待著,從月落,到日頭升起,夏日裡的署氣再度瀰漫,令得人心中更加焦急煩悶起來。

“都怪我,明明蕭郎主都練制了一顆藥的,我竟然……”

阿姝幾乎將那藥丸掉落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找了個遍,奇怪的是就是找不到那顆丟失的藥丸。

慕容仙兒只得安慰道:“一定會沒事的,這也不能怪你。”

“那個紅娘說她身上有解藥,剛才我們攔住她就好了,若是蕭郎主出了事,也不知道阿桓會有多傷心,蕭郎主的命是阿桓一次又一次的拼了命救回來的,為了他,阿桓的身體也不如從前那般好了。”

“不如從前那般好了是怎麼回事?”盧十一郎忍不住問。

“阿桓自從生了一場病後,體質就變得十分特殊,她是能吸收掉別人身上的毒素的,有一次我被毒蛇咬了,是阿桓幫我將蛇毒都吸了出來,那時我還擔心阿桓會中毒,結果她一點兒事都沒有,後來那位道長就對我說過,說阿桓可以轉移並吸收掉他人身上的毒素,若是一般的毒對她身體也造不成傷害,可若是那幾種世間罕見的奇毒,就不一定了。”

“本來此事道長也讓我不要告訴阿桓,我亦從來沒有說過,可是後來不知為何,阿桓自己也知道了此事,她便將蕭郎主身上的冰蠶寒毒全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但因為毒性實在太強了,導致阿桓的身體亦大不如從前,以前的阿桓可是能一拳打死一頭牛的,可是現在……現在的阿桓需要用好多好多藥材養著,才能驅散體內的寒毒,而且因為這種毒,想要一個孩子都十分艱難……

我想阿桓定然很難過的吧!”

阿姝說到這裡,也有些沮喪而擔憂的垂下了頭,而在一旁聽到的李裹兒眼中卻露出了不一般的亮光,暗道:原來竟是一個不能生育的病秧子啊!

聽到這裡,盧十一郎也恍然道:“我就說五年前,這小娘子與蕭慕宸在一起後,怎麼身子骨變弱了,原來是這個原因啊!那現在……倘若她真能轉移他人身上的毒素,那蕭慕宸身上的毒……”

阿姝沒有再接話,她擔憂的事情其實也是如此,若是再轉移蕭郎主身上的毒素,也不知阿桓這身體是否能承受得住。

盧十一郎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極為憐惜又羨慕的光芒,也許旁人只看到蕭中丞如何對這小娘子好,卻不知這小娘子付出了何等的代價。

……

而此時,蕭慕宸再一次從夢中驚醒了過來,夢裡“師傅”的那一張臉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腦海裡呈現,讓他既感到疑惑又感到畏懼,就像是未來的自己已經預料到了他們的命運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那一件事情”的到來。

當他完全睜開眼時,便看到慕容桓正躺在他身邊合眸而睡,膚色瑩白如雪,可是身上竟然又隱有寒氣散發出來。

“阿桓——”蕭慕宸心中頓生畏懼,忙喚阿姝將包裹及隨行攜帶的藥箱拿進來,再次打來了熱水,將慕容桓抱入泡好藥的浴桶之中。

熱氣蒸騰中,慕容桓也漸漸甦醒過來,看到蕭慕宸身上的“黑氣”已褪盡,氣色恢復如初,便喜道:“看來毒素已除盡了,沒事了!”

阿姝默然垂著淚,半晌沒有吭聲,倒是蕭慕宸略帶斥責和心疼的問了句:“你是又將我體內的毒轉到你身體裡了嗎?”

慕容桓搖頭:“沒有,我給你逼出來了,蕭慕宸,我無事,你不用擔心。”

面對慕容桓一臉無所謂的笑靨,蕭慕宸心中更為難受,因為師傅的預言,他幾乎時時活在警惕與害怕之中,哪怕她受到一點傷害,都生怕她會離他而去。

“蕭慕宸,昨晚,我聽見你說夢話了,你夢到師傅了嗎?”

見他沉思,慕容桓忽然問。

蕭慕宸怔了怔,看向她點頭:“是,我夢見他了。”

“你看到了師傅的容貌嗎?”

慕容桓再問,蕭慕宸便立即反應過來,以阿桓的入夢窺心之術,難不成她也看到了他夢中師傅的容貌?

“我……”

蕭慕宸正要回答,慕容桓又打斷笑道:“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只是想說,莊公夢蝶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幻夢一場,夢是夢,真實便是真實,不要太過沉溺於夢中,也不要將夢當成是真實。”

蕭慕宸點了點頭,心中卻暗道:可我有時候竟然連自己也恍惚分不清,到底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是夢,還是那個未來的“自己”才是夢?

他甚至害怕有一日突然大夢初醒,所擁有的一切皆如夢境一般消失。

“阿桓——”

他禁不住攬緊了她,直到感受到她身體的溫暖,才確信眼前的這一切才是真實。

“我們繼續趕路吧!以免傳奇裡的刺客會再次追來!”

“好!”

……

當慕容桓與蕭慕宸自房間裡出來後,盧十一郎、謝紫娥、李義以及慕容仙兒皆圍了上來,紛紛問道:“怎樣?毒已解了嗎?你們都沒事吧?”

慕容桓笑著道了聲:“無事。”便好奇的看向了謝紫娥與李義。

因三年前得慕容桓的救治,李義現在的眼睛已經漸漸復明,如今他已然能正常視物,在看到蕭慕宸與慕容桓的容貌之時,李義的眼中也禁不出露出了一縷驚豔的華彩,忙向他們二人施禮道:“師兄,師姐,好久不見,我亦是從公主那兒得知了師兄與師姐來房陵迎接廬陵王的訊息,心知你們此番回洛陽可能不太順遂,便與盧十一郎等人前來相助。”

“公主如何得知這個訊息?”蕭慕宸有些驚訝。

李義便苦笑道:“現在恐怕不只公主知道了,那日狄相與聖人在御花園中議事,張昌宗與張易之便在聖駕左右,雖然聖人摒退了他們二人,但難免會有眼線竊聽,公主的訊息便是從上官大人那裡得知的。”

言至此,又將話鋒一轉,“不過上官婉兒雖與公主交好,但她同時還與武三思也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聯絡,她的立場,便連公主也無法揣摩透徹,所以,公主覺得此人,還是要防著。”

“所謂立場,不過是看誰更得勢,便先給自己留一後手罷了,上官婉兒是一個有著敏銳政治嗅覺的人,她會在勢力傾扎中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一方。”

蕭慕宸說罷,李義便點了點頭:“是,師兄對上官待詔還是有一定的瞭解,分析得很有理。”

“那我們即刻啟程吧!”慕容桓道。

李義便去向李顯、韋氏及一眾世子郡們們行了禮,一行車隊便迅速的駛向官道,疾馳向了洛陽。

“盧郎君,最近洛陽可有什麼趣事發生?”一路上,慕容桓忍不住問。

盧十一郎便道:“要說這趣事嘛,這洛陽城裡日日皆有新鮮事發生,尤其是五年前,你和蕭中丞在洛陽的時候,小娘子,你可是咱們洛陽城裡最受歡迎的風雲人物啊!直到現在,這茶館裡說書的還在談及你們之前乾的那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十一郎過獎了。”慕容桓笑笑回道。

“不過說起這案子來,最近洛陽城中確實有件怪事。”

“什麼怪事?”

“思恭坊的朱七娘子,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這朱七娘子在兩年前愛上了一位姓王的將軍,那王將軍也視她為知己,兩人甚至情投意合,並許下海誓山盟,半年前,王將軍受命被封為清邊道行軍總管去討伐契丹首領孫萬榮,他答應了朱七娘,凱旋歸來後,便會納她為妾,迎她入府,可朱七娘等了他半年不得音訊,但就在前不久的一個夜晚,那位王將軍突然回來了,找到了朱七娘的下榻之所,並將她帶回了將軍府。”

說到這裡,盧十一郎還十分賣官司的問了句,“小娘子你猜,後來發生什麼事了?”

“這位將軍……死了?”慕容桓脫口接道。

盧十一郎眼睛瞪圓:“你怎麼知道?怪就在怪在這裡,其實那位王將軍早在與契丹作戰中,兵敗墜谷而亡,他在半年前就死了,但朱七娘不知道此事,竟然還說親眼見到了王將軍,所以才跟著他一起進了將軍府。”

“還是第二日,王將軍的夫人發現了她躺在將軍的榻上,問其緣由時,朱七娘才知道王將軍已經死了。”

“所以,你說這叫什麼事?是王將軍的靈魂歸來了,特意將朱七娘引到他府上的嗎?”

“怪事年年都有,此等怪事,我還是頭一次見!”

說到這裡,盧十一郎又嘻笑著臉道:“咱們大理寺現在又積壓了好多案子,就等小娘子回洛陽了,一起查了!”

在盧十一郎眉飛色舞的說著此事時,慕容桓與蕭慕宸再度陷入了沉思。

有關朱七娘與王將軍的故事,慕容桓也曾聽師傅說過。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蹊蹺?

就在慕容桓思忖之時,盧十一郎陡地想到什麼,正色道:“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是要告訴你,蘇家的三娘蘇蓉還是嫁入了崔家,成為崔九郎的一名妾室,聽說是崔九郎主動去求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