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深，你為什麼到十五班了？”
於輕塵心底是有答案的，但是，他不敢說。
他害怕說錯。
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犯錯失去了本該獲得的東西。
“五班有個煩人精鬧我，學習又學不進去……”陸林深碎碎念著，視線忽然定格在於輕塵臉上，“還是你省心，不吵也不鬧。”
於輕塵：……
就這樣？
他省心？
他哪裡省心了。
遇上陸林深之前的麻煩事就不少，遇上之後，更是一直在麻煩他。
陸林深是在安慰他吧？
於輕塵心底悶得慌。
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這樣啊！”
“梅乾吃不吃？”
在超市轉了一大圈，也沒看到從於輕塵那搶的那種果脯，賠給他一袋別的應當會接受吧？
“啊？”於輕塵被他問愣住了。
這陣子他們換到學校附近的大院居住了，屋裡東西不多，需要採購。
放學後，兩人騎上車就直奔商城來了。
“不吃。”
“沒有黃桃幹，你將就一下吧！下次看到了補給你。”
於輕塵皺著眉，不明白怎麼就聊到黃桃幹上去了。
“哦，也是，梅乾酸，拿袋阿爾卑斯給你。這個甜，適合小孩。”
於輕塵：……
怎麼都說他是小孩？
他不是啊！
“我其實……”捏起袋子一角，他將糖還回了貨架，“很少吃甜的。”
等他將糖放回去，陸林深又把糖順回了購物車。
“小孩子啊！就該多吃點糖，這樣才快樂。”
“嗯？”
於輕塵仰頭看他。
他不理解吃糖和快樂的關係。
“有科學依據的，糖、脂肪，都能讓人獲得能量。當食物是糖+油脂時，能獲得雙重快樂。”
於輕塵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倒不是懷疑陸林深忽悠自己，而是奇怪他為什麼又在說自己聽不懂的話。
“你要快樂，別整天跟陰鬱小老頭似的。年紀輕輕就這樣，老了怎麼辦！”
於輕塵鼻子咻的一酸。
他仰著頭，讓眼淚沒那麼容易掉下去。
超市裡人不多也不少，頭上的燈很亮，晃得他更想哭了。
可他卻固執地望著陸林深，像是要透過那層毛毛躁躁的光暈看清陸林深腦子裡又在想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人總要在他心靜的時候往裡丟石子兒。
心口處的鈍痛令他窒息難耐，他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那你呢？除了今天，我就沒見你吃甜食。”
陸林深：……
嚯！
膽子大了啊！
都懂得迴旋鏢了。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明明比我多，你也比我更像小老頭，你老了怎麼辦？”
“……”
陸林深心裡酥酥麻麻的。
這大概是他兩輩子的記憶裡，第一次有家人以外的人問他感受。
重生後他感覺肩上擔子重，笑很少，重生前……不提也罷。
於輕塵見他不說話，也慌了。
他剛才說了這麼多過界的話，待會回去，陸林深該不會不讓他進門吧？
“你……”
還沒等於輕塵認慫道歉，肩上就被搭上了陸林深的兩隻手，“如果我不快樂，你覺得自己有義務讓我開心嗎？”
於輕塵不假思索地點了頭。
作為朋友，他當然……
可陸林深要的是這個答案嗎？
於輕塵罕見地沉默了。
“你是沒有義務的。”陸林深揉了揉他的腦袋，“救人者先自救。”
“嗯？”
“意思是說，只有自身足夠強大，才能去管別人的事。”
“你很強大……”是了，起碼比他強大。
“呵。”陸林深彈了下他的腦門，“別不服氣，聽我說完。”
“哦。”
“這句話還有另一層意思，你救的，需得是你值得救的，若是不值得救，被人反咬一口，倒黴的是你。”
“可是……你不在兩者以內啊！”於輕塵追在他身後。
“不值得救的，有恩將仇報之人，也有自己不想走出來的人。”
於輕塵定定地看著他。
陸林深不是恩將仇報之人，那就只能是……
不想走出之人？
他去過陸林深的三個家，知道他們家情況可能比自己家還複雜……
“那你怎麼篤定我就值得救？”
他問的聲音很小，在喊著特價商品的廣播裡幾乎聽不清，但一直留心他狀態的陸林深還是聽見了。
“不是篤定你值得救，而是篤定你不在不值得救的人裡。”
陸林深將購物車塞給他，在生鮮區挑了兩塊肉回來，見他還跟木頭似的杵在兩個貨架中央，不免失笑。
“我發現你挺有意思的，接觸我之前，像個欠揍的慫包。”
於輕塵抬頭。
“接觸的時候，又菜又愛玩，一邊戰戰兢兢，一邊非要和我做朋友。哪來的勇氣哦！”
於輕塵抿嘴，欲言又止。
“熟了之後，跟我說話總免不了頂嘴，不說話的時候，沉默得跟個老頭似的。”
於輕塵正要反駁，卻想到他概括自己的上一句話，人也不好意思起來。
“小老頭，你不說話的時候都悟到了什麼道理？跟我說說唄！”
“你跟我想的不一樣。”於輕塵抬頭看他一眼，又快速低頭。
“哦，那……除了這個，我去河邊找到你之前……”
“陸林深！你又來！”
“又來什麼？”
他們正在超市出口處買單，隊伍排得長長的，聽到他快要叫破嗓子的聲音，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於輕塵紅著臉，狠狠瞪了陸林深一眼，小聲道，“你答應過我……”
“咱們的約法你也沒做到啊！”
“我做到……”
“阿爾卑斯。”陸林深指著剛刷完的糖，一邊往袋子裡扔一邊說，“你剛放回去了。”
“……”
“明明是想吃的，放回去做什麼？”
“我……”
“又覺得自己不配呢？”
“你就會板著臉。”
於輕塵在後座坐好，抱著車簍和龍頭上不好掛的剩餘東西，嘴裡吃著找零的糖果，心裡甜滋滋的。
卻還是忍著惶恐試探，“天天說教我。”
陸林深冷笑，“誰讓你笨，公式給了，照抄都不會。”
“什麼公……”他反應過來，“約法三章？照抄又是什麼？我在超市不是……”
“時間線往前推，自己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