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刑警破案的過程,其實並非外界傳言那樣玄乎,也不是全部依靠高科技,更多的是一個不斷收集各種有用的無用的資訊,說是在迷霧中探尋真相的燈塔,其實並不太貼切,更加像是在海邊撿貝殼、撿樹枝、撿塑膠瓶、撿各種植物,撿的時候可能不知道那些事需要的,但是在不斷地撿,不斷地丟去無用的東西的過程中,多執行緒交叉進行各種線索的核查,然後去偽存真,收集散落的資訊碎片,再匯總結果,其後如抽絲剝繭般層層梳理,直至最後找到那個最是閃亮的、最接近事實的真相。
原以為皮雄那邊能夠很快出結果,畢竟大家都在爭分奪秒地與真相賽跑。可誰能料到,他就說了直接對著案發現場的監控沒有,然後他需要時間,再後面,他那邊就徹底沒有了訊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樣。其實根據手頭的情況,仔細想想,那片出租房區域人員密集得如同蟻穴,而監控分佈卻稀稀拉拉,像星星點點的微光,在這樣的情況下排查不出來線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漸漸地,我們心裡都不再對皮雄這邊抱太大希望,將更多精力投入到其他線索的追蹤上。
然而,誰能知道,皮雄真是好樣兒的!我正和阿羨在辦公室裡全神貫注地核實陳挽挽相關資訊,思維緊緊纏繞在這複雜的線索迷宮中。突然,辦公室的門“砰”地一下被撞開,皮雄像一陣疾風般衝了進來,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大聲喊道:“喂,你們倆,我這邊有發現!”
我和阿羨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我們趕緊停下手中的事,不約而同地招呼他:“快說說,有什麼發現?”
皮雄稍顯得意,那神情就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但他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儒雅,不緊不慢地拉過一張凳子,穩穩地坐了下來,故意賣了個關子,清了清嗓子後才緩緩開口:“我排查了那片出租房的監控,雖然監控確實不多,找起來猶如大海撈針,但還是讓我找到了一些線索。我發現了一個可疑的身影。”
“快說,快說,你要急死我們啊。”就我這個急性子,看著皮雄這故意賣關子的模樣,簡直心急如焚,恨不得不讓他坐下,直接竹筒倒豆子般把話全說出來。
“皮哥,雄哥,您就別逗我們了。”果真是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徒弟,阿羨比我還著急,那急切的眼神彷彿要把皮雄看穿。
皮雄看著我們倆著急的樣子,終於不再賣關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覺得我可能發現死者了。”
“什麼。死者?重大發現啊!”我和阿羨幾乎同時叫出聲來,這訊息如同一聲驚雷,炸響在我們辦公室的上空,將我們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這訊息簡直比打雞血還起作用,我心中立刻就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同時又夾雜著一絲緊張,畢竟這極有可能是案件的重大突破口,所有的期待瞬間都聚焦在皮雄接下來的講述上。
我們聲音太大,又咋咋呼呼的,以至於將皮雄都嚇的一哆嗦,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死者身邊有沒有其他人?”我迫不及待地率先發問,心裡急切地想知道案發現場的更多情況,這或許能為案件的偵破提供關鍵線索。
還沒等皮雄回答,阿羨緊接著像連珠炮似的問道:“死者的正面照片有沒有?”他深知一張清晰的正面照片對於確認死者身份至關重要,說不定能透過照片迅速鎖定死者的相關資訊。
我緊接著又丟擲問題:“死者叫什麼名字?”姓名往往是揭開死者身份謎團的第一步,有了名字,後續的調查就能更有針對性地展開。
阿羨也不甘示弱,繼續追問:“死者是不是貝陽人?”因為案件與貝陽存在一定關聯,如果死者是貝陽人,那麼調查方向或許就能更加明確地指向貝陽地區。
我倆就這麼像一個連珠炮,輪流發問,滿心期待著皮雄能給出我們想要的答案,引領我們朝著真相更進一步。
皮雄被我們師徒倆這一連串的問題轟炸得暈頭轉向,根本沒有機會回答。他只能無奈地靜靜地看著我們,臉上寫滿了哭笑不得,就這麼等著我們自已安靜下來。
這一連四個問題如連珠炮般發出,我跟阿羨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已實在是太過著急了。於是,我趕忙伸手一把拉著阿羨,用眼神示意他,咱們不能太心急,得停下來,聽聽皮雄怎麼說,要等皮雄一一回答我們的問題。
阿羨這才收住了聲音,我們兩個都安靜的看著皮雄。
“你們可真真是兩師徒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麼!”皮雄這會故意賣起了關子,調侃著我們,卻還不趕緊說重點。我心裡那叫一個著急,用眼睛狠狠地瞪著他,默默地表示著我的不滿,彷彿在說:“拜託了,你趕緊說啊,這都這時候了,還貧嘴!”
“好好好,別瞪了,眼球都要掉出來了。”皮雄終於招架不住我的眼神攻勢,趕忙說道,“我查出來的這個女人叫劉雙,不是貝陽人,有正面照片,身邊沒看到其他人。”
還沒等我繼續發問,皮雄馬上心領神會地繼續說:“身份資訊,還有我核查的軌跡,都發到你電腦裡面了,你先看看。”
這會兒皮雄不再賣關子了,像是洞穿了我的心思,將我正想要發問的內容提前說了出來。
我聽後,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臉上泛起一絲紅暈,笑著說道:“雄哥,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您多見諒啊。這事兒搞定後,我請你擼串哈。”
雖說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齊心協力偵破案件,但同志間的友誼還是需要用心去維持的,一頓擼串,就當是對皮雄這辛苦付出和及時分享線索的小小感謝。
皮雄打著哈哈說:“沒問題,阿羨,一起擼串。”說完,他便又像剛剛走進來時候帶來的一陣風,直接又將這陣風給帶走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為何相逢了!就這樣,三兩步,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
我心裡門清,他有這會功夫已經實屬不易,他手上的事兒確實多如牛毛。如今隨著雪亮多期工程的覆蓋,攝像頭在案件偵破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這也導致他手頭的案件堆積如山,每一個案件都指望著他出一份圖偵報告,每一個專案組都是催著他趕緊給偵查方向。而我們這起案子因為性質惡劣,屬於惡性命案,所以在資源調配等方面享有優先權,他才會在百忙之中先幫我們排查監控。
我跟阿羨心裡明白,就算是我們花上五倍的時間,也未必能從那些密密麻麻的監控畫面裡發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有時候我甚至會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努力有時候在天賦面前大概就是一文不值。
皮雄排查出死者,那也是想盡了辦法。他先是以案發現場為中心,精準地畫了一個半徑一公里的圓圈,就像給這個區域劃定了一個特殊的“戰場”。緊接著,他把圓圈內所有的監控資料都提取了出來,按照時間軸進行排列,這個過程就相當於建庫,建立這個戰場的資料庫。
之後,他把這個圓圈當做是一堵圍牆,仔仔細細地標記出所有進入這個“圍牆”的人。這些人就是資料庫裡面的資料。
在這海量的資訊裡,他耐心地匹配標記出來的每一個人,給每個人編上編號。這樣每個人在這個資料庫裡面就變成了鮮活的資料。透過案發前一週時間,透過影片追蹤,將每個標記的人物形成軌跡圖。
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大部分生活在這裡的人,進出是有規律的,即使只是來做找朋友玩的人,那麼也會有進出標記。這麼一做,就相當於在一團亂麻中尋找那根關鍵的線頭,用的就是進出比對法。我就說,原來皮雄這邊排查監控如此之慢的原因在這裡。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找出來了一個與死者身材相仿,只有進入記錄,卻沒有外出記錄女性,再透過倒查和全量查詢等各種技術手段,找到該女性的高畫質照片,經過仔細比對,確認了這就是死者劉雙。皮雄這一系列操作,環環相扣,邏輯緊密,真可謂心思縝密,讓人佩服不已。
豁,當我們一頁一頁地翻閱著圖偵報告,每翻過一頁,對皮雄的佩服之情便更添幾分。這報告上的每一行字、每一張圖表,都像是皮雄辛勤工作的勳章。我們總算深刻理解了為什麼過了這麼久,他才給我們帶來這個結果。 那句看似輕飄飄的“發現了死者”,背後所承載的,遠遠不只是簡單的幾個字。這其中付出的,絕不僅僅是大量的時間。為了從那海量的監控資料裡找到關鍵線索,皮雄得像一位心思縝密的獵手,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痕跡。他需要在腦海中構建起一個複雜的資訊網路,將每一個監控畫面、每一個標記的人物都納入其中,反覆思考、交叉比對,這其中耗費的腦力難以想象。 也正是因為有皮雄這樣的人,我們才會以自已的職業為驕傲。他代表著一種執著與堅守,在看似無盡的瑣碎與困難中,憑藉著自已的智慧和毅力,一步步揭開真相的面紗。慢工出細活,他的工作,使得我們這艘偵查的大船,調整回正確的航道,就像迷霧中的燈塔,照亮了我們探尋真相的道路,也讓我們堅信,只要有這樣的同行在,無論多麼複雜的案件,最終都能水落石出。
我緊盯著電腦螢幕上劉雙的資料,眉頭緊鎖,轉頭對阿羨說道:“阿羨,你看,劉雙是桂州人,案發前獨自來到北江市,沒有查到她的飛機票、鐵路、公路客運這些資訊,這樣的話,大機率,就是乘坐那種跨市的順風車來的,甚至坐的黑色來也不足為奇。”
阿羨若有所思地說:“師傅,這確實有點蹊蹺。既然她不是貝陽人,那按照之前龍成奎的口供,假設龍成奎說的是實話,那麼租房的人肯定不是她本人了。”
我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沒錯,龍成奎說還有一個操著貝陽口音,微胖,揹著黑色雙肩包,上面有白色卡通圖案,像貓又像狐狸的人。無論龍成奎說的是不是實話,這個人肯定和劉雙的事脫不了干係。”
阿羨接著說:“而且師傅,你看資料裡說劉雙自從進入了這片出租屋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總不能不吃不喝吧,這說明肯定還有人在幫她解決衣食起居的問題。”
我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是啊,這背後的關係網越來越複雜了。幫她的人是誰?為什麼要幫她?和那個神秘的貝陽口音的人又有什麼關聯?”
皮雄剛踏出辦公室的門,我猛地一拍腦門,心裡“咯噔”一下,完了,陳挽挽這事我倆還壓根沒交流過呢!剛剛那發現死者真實身份資訊的事兒來得太突然,跟一記重錘似的,直接把我幹懵了,這麼關鍵的情報,居然就這麼被我忘得死死的,都沒來得及跟皮雄交代。這一驚非同小可,椅子腿在地磚上劃出刺耳的尖叫,膝蓋撞上抽屜都顧不上疼。晨光透過百葉窗在走廊投下斑馬紋,我衝出去時正撞見皮雄的警服衣角在樓梯口一閃。
“雄哥,你等一下!”喊聲撞在空蕩蕩的走廊瓷磚上,回聲裡帶著金屬的顫音。安全通道的門還在晃盪,我三步並作兩步往下衝,警靴在樓梯間踏出密集的鼓點。二樓拐角處撞翻的保潔車軲轆轆滾下臺階,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汗味直衝鼻腔。
等我氣喘吁吁地追到停車場,只瞧見皮雄車子的後尾燈一閃,緊接著“嗖”的一下,一腳油門就沒影了,只留下嗆鼻的尾氣。
“嘖,這可咋整!”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指尖都能感受到頭皮傳來的緊繃感,滿心的懊惱和焦急攪成一團。無奈之下,只能掏出手機,撥通了皮雄的電話。
電話接通,皮雄那有點疲憊且帶著點兒疑惑的聲音順著聽筒傳了過來:“怎麼了,小樓?”他的聲音裡夾雜著道路上常見的喇叭和車載電臺模糊的播報,果然已經走了很遠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鎮定下來,開口說道:“你剛剛不是說疑似死者的劉雙身邊沒有其他嫌疑人,是吧?”我的語速不自覺加快,每個字都帶著迫切的意味。
“是啊,確實沒有什麼可疑人物浮出水面。”皮雄回答道,語氣裡帶著一絲疲憊後的無奈,似乎在為這條線索的中斷而苦惱。
“我們查到一個有點兒嫌疑的人叫陳挽挽,回頭我把資訊發您手機上,你給看看陳挽挽和劉雙有沒有交際。”我一股腦把關鍵資訊倒了出來,此刻只盼著這條新線索能為案件帶來轉機。
這來龍去脈,三兩句確實也說不清楚,皮雄聽我這麼一說,倒也沒再多問。他那一貫靠譜的聲音再次響起:“行,我知道了。我這邊隨便扒拉幾口飯,就趕緊去查,你放心。”言語間滿是沉穩與擔當,讓我懸著的心稍稍落了地。
正準備掛電話,我的腦海裡突然又閃過一個關鍵資訊,頓時心裡一緊,又火急火燎地交代起來:“等等,雄哥!還有陳挽挽的丈夫,這人說不定也和案子有關,你查的時候可千萬別落下他,務必多留意一下!”我語速極快,生怕遺漏了任何一個細節。
打完電話,我才發現阿羨也跟了出來。他一臉關切,急忙問道:“雄哥怎麼說?”
我抬手摸了摸自已的下巴:“他說一會兒就回去再核查。”
我頓了頓,看向阿羨,開口問道:“阿羨,貝陽警方已經安排了龍成奎辨認陳挽挽嗎?”
阿羨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求知的神色,說道:“還沒呢。師傅您有什麼想法?”
我微微皺著眉,邊思考邊說:“我琢磨著,反正咱們都要麻煩貝陽警方幫忙辨認,不如把劉雙的資訊也一塊兒發過去,讓他們一併辨認。一次性解決,省得來回折騰。這案件本來就複雜,每一步都得精打細算,能提高效率的辦法,咱們都得試試。”
阿羨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師傅,您這主意好啊!這樣能省不少時間,說不定還能從辨認結果裡發現新線索呢!我這就去聯絡貝陽警方,把相關資訊整理好發過去。”說著,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準備著手安排了。
我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接著說道:“還有啊,劉雙大老遠從桂州跑來北江市,沒理由不帶通訊工具。雖說可能被人拿走了,但咱們也能排查出來。”腳下的步子不停,大腦也在飛速運轉。
說著,我拿起手機,一邊翻找聯絡人,一邊對阿羨說,“我聯絡成天奎,讓他幫我們調劉雙的社交賬戶,看看能不能從裡面挖到點有用的東西。”電話撥通,聽筒裡傳來嘟嘟的等待音。
“喂,成大,我是小樓。”電話接通後,我簡明扼要地向成天奎說明了情況,末了還不忘叮囑一句:“這事兒可就拜託你了,時間緊迫,有訊息了麻煩第一時間通知我們。”語氣裡滿是懇切。
掛了電話,我又轉頭對阿羨說:“光調賬戶還不夠,得把證據固定下來,我再請陳偉幫我們這忙。”阿羨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對我縝密思維的認可。
於是,我再次撥通電話,電話那頭很快傳來陳偉熟悉的聲音。“喂,我,小樓啊,有個事兒得麻煩你。我們現在在查一個案子,涉及到一個叫劉雙的關鍵人物,已經讓成天奎幫忙調她的社交賬戶了,但是證據固定這一塊還得靠你。你也知道,電子證據這東西,稍不注意就容易出問題,所以得麻煩你多費點心,幫我們把相關證據妥善固定好,千萬別出岔子。”我語速很快,儘可能簡潔明瞭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陳偉在電話那頭應道:“行,你放心吧,我肯定把這事兒辦好。”掛了電話,我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暫時放鬆了些許。
阿羨以為我已經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準備去慰勞慰勞五臟廟,剛轉身邁出一步,我又猛地拍了下腦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
“等等,阿羨!”我喊道,“法醫那邊出的毒理檢驗,死者身上有苯巴比妥。假如陳挽挽跟劉雙有交集,會不會是陳挽挽有哮喘,或者是她的老公?”
“得呢,師傅,我知道了,我馬上安排核檢視下誰有這個哮喘病症,或者是家族中其他人,包括是否能接觸到。”阿羨應聲道,眼神中透著幹練與堅定,說完便迅速掏出小本子,在上面飛快記錄著要點。
看著阿羨這副模樣,我心裡不禁泛起一絲欣慰。這小子,剛跟我那會兒,愣頭青一個,做事一板一眼,交代啥就幹啥,半點不會變通。現在可算是慢慢被調教出來了,知道了讓他上街買一個蘋果,不能只是買蘋果,還得學會舉一反三,有了這種發散性思維,以後辦案肯定能更得心應手。
“行,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記住,一定要仔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咱們這案子,說不定關鍵線索就藏在這些細節裡。”我拍了拍阿羨的肩膀,鄭重地叮囑道。
“師傅您放心,我肯定辦得妥妥當當!”阿羨自信滿滿地回應,把本子一合,風風火火地轉身去安排任務了。看著他那匆匆離去的背影,我彷彿看到了當年初出茅廬卻滿懷熱血的自已,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