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要風風火火地大張旗鼓去抓人,腦海裡都已經浮現出那種警燈閃爍、眾人嚴陣以待的緊張畫面了。但智慧城這邊卻說根據現有的掌握的一些資訊表示,能用簡單的方法就要用簡單的方法,儘量不勞師動眾。畢竟平頭哥應該還不知道我們要抓他,沒必要搞得滿城風雨,興師動眾。於是,他們決定先讓大隊長打電話,以工作上的事由讓他過來。
大隊長拿起電話,撥出號碼,大隊長用平靜而沉穩的聲音說道:“喂,平頭哥啊,這邊有點技術上的事兒,你過來一趟,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結束通話電話,大隊長對我們點了點頭,示意一切搞定。
沒過多久,平頭哥就出現在了智慧城的審訊室。他穿著一件皺巴巴的外套,頭髮有些凌亂,眼神中透著一絲迷茫。剛一進門,他就四處張望著,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我們示意平頭哥坐到審訊室的椅子上。平頭哥似乎瞬間明白了這不是叫他來解決技術工作,而是,他就是嫌疑人。平頭哥屁股剛坐到椅子上,阿羨眼疾手快,迅速給他上好安全措施。就在這時,他甕聲甕氣地說道:“我認罪認罰!”那聲音,就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沉悶又帶著一絲決絕。
阿羨回到審訊臺,身子微微前傾,小聲跟我嘟囔道:“上次見到這麼配合的犯罪嫌疑人,還是跟紀委聯合辦案的時候呢。”
我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都什麼時候了,別在這兒貧嘴,專心記錄。”阿羨立馬心領神會,閉上嘴巴,開始專心工作。
阿羨不慌不忙地把平頭哥的基礎資訊問了個遍,手指在鍵盤上噼裡啪啦地飛舞著,把問話內容都快速打出來了。突然,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關鍵節點,停下來,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般直射向平頭哥,聲音低沉而威嚴地問道:“好了,現在說說吧,那些個非正常死亡照片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平頭哥聽到這話,臉上的肌肉瞬間緊繃,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鞭子,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那動作就像一隻受驚的動物。他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督察,那眼神就像是夜空中閃爍不定的鬼火,飄忽遊離,透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慌張。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與帶輔民警無關。”
聽到這話,我心裡不禁一動,覺得平頭哥還算是有點良心,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還算有點刑偵人該有的那種血性。 阿羨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冷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對平頭哥這種說辭的不屑:“喲呵,你這覺悟挺高啊!你也很熟我們的流程了,在這兒你可別想著耍什麼花樣,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平頭哥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自已的力量都凝聚在這一握之中。他梗著脖子,故作強硬地說道:“我沒糊弄你們,我還是知道好漢做事好漢當。反正這些事就是我一個人乾的,你們別瞎琢磨,跟其他人沒關係。”那語氣,看似堅定,卻又隱隱透著一絲心虛。
督察在一旁皺了皺眉頭,像是看到了一件令人頭疼的麻煩事兒,插話道:“你覺得我們會這麼輕易相信你?沒有幫手,沒有內應,你怎麼可能弄到那些照片?你要是再這麼執迷不悟,故意隱瞞實情,到時候罪加一等,可別怪我們沒給你機會。”督察的聲音不高,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平頭哥微微低下頭,額前的頭髮有些凌亂地耷拉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抬手理了理思緒,像是在整理自已混亂的記憶,然後開始緩緩講述:“我是透過帶輔民警的賬號登入了全國刑事技術平臺,在那裡面看到了各類案件和照片。然後,我用秘拍裝置把選中的圖片偷偷拍了下來。我買的那個裝置很小,藏在身上不容易被發現。等回到家後,就利用家裡的電腦對那些照片進行加工,調整顏色、去除噪點,把它們處理得看起來更清晰、更有‘價值’,之後再想辦法賣出去。”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似乎想要讓我們更清楚地瞭解他的作案過程。
阿羨雙手交疊,身體前傾,像一隻盯著獵物的獵豹,目光緊緊盯著平頭哥,追問道:“那你究竟是怎樣發現這樣一條生財之道的?”
平頭哥沉默了片刻,像是陷入了回憶的旋渦,眼神有些空洞。然後開口說道:“從 17 年前起,我就開始做技術工勤,一直都在接觸現場勘查的工作。大概 15 年前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意識到自已對屍體感興趣,然後就開始在網上瀏覽各種 BBS。有一個網站,具體叫啥名字我現在已經記不起來了,在那上面註冊後,透過跟帖發帖能算積分,積分夠了就能解鎖更多的許可權,看到更多的東西。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從其他網站搬運一些圖片過去,但這個圈子太小了,發過的圖片再發就不算積分了。沒辦法,為了賺積分,我就打起了全國系統裡那些照片的主意,從裡面偷拍一些傳上去。”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彷彿在訴說著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平頭哥低下頭,繼續說:“我當時……當時沒想那麼多,只想著能多賺點積分,能在那個圈子裡有點地位……”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懊悔,像是在為自已曾經的行為感到後悔。
“起初呢,他們私聊我,客客氣氣的,一口一個平頭哥,說‘您這圖太有意思了,能不能賣點給我們,讓咱也收藏收藏’。我一開始就是想著賺積分,有共同愛好,我也就直接發給他們了,也沒想著賺錢。”他的語氣裡透著一絲無奈,彷彿自已也是被捲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旋渦。
阿羨追問道:“那後來怎麼又開始賣錢了?”
平頭哥嘆了口氣,說道:“後來啊,他們說我發的圖越來越有水準,就開始主動給我打錢,說算是辛苦費。”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頭也埋得更低了,彷彿不敢面對我們的目光。
阿羨冷哼一聲,那聲音就像寒冬裡的一陣冷風,帶著刺骨的寒意:“繼續說?”這簡短的三個字,彷彿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平頭哥喘不過氣來。
平頭哥像是被這聲冷哼嚇了一跳,頭低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胸口:“求購的訊息越來越多嘛,我在圈子裡也有了名氣,大家都知道我是內部人士,手上資源很多。我心裡防線就一點點鬆動了,再加上他們軟磨硬泡,說什麼大家都誠心想要,給點辛苦費也是應該的,我這腦子一迷糊,就半推半就開始收費賣圖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彷彿每說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阿羨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滿臉的嚴肅彷彿能滴出水來,眼神中透著嚴厲的質問:“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性質?”那眼神,彷彿要將平頭哥的內心看穿。
平頭哥卻出奇地平靜,只是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我知道這不對。”
阿羨繼續問道:“我看你貨源很充足,都是智慧城本地的嗎?”
“智慧城就這麼大地方,能有多少好的貨。況且有人痴迷高墜場景,有人痴迷車禍場景,智慧城的資源滿足不了客戶需求了。人就是這樣,一旦開始賺這些簡單的錢,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於是我就開始動歪腦筋,琢磨著從系統裡面拿到更多資源。我在這兒工作了十幾年,發現系統執行邏輯是,用什麼地方的賬號登入就顯示什麼地方的資訊。我再認真觀察了平時大家的登入習慣,發現平時大家登入全國刑技系統的時候吧,賬號密碼都很簡單,基本就是證件號碼,密碼呢,不是六個一、六個六、六個八,就是123456。”他一邊說,一邊無奈地搖頭,似乎在為自已的行為找著藉口。
“我當時就考慮,智慧城找不到貨,山北省其他市呢?再遠點,山南省、福中省,這麼多省市,肯定有大把符合要求的貨源。既然系統是通用的,那我就只需要找到其他地方的賬號就行了。我就仗著自已對系統有點熟悉,偷偷從內網找到對應省市的網頁,接著找到技術部門的介面,觀察他們的證件號碼,再記錄下來,一次又一次的登系統測試。剛剛開始我擔心,不停試錯,IP會被鎖定,我就從一天嘗試五次開始,測試是否會被鎖定。兩三天後就測試出來不會被鎖定,我就開始多次嘗試了。”平頭哥越說越流暢,彷彿在講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阿羨眉頭緊鎖,微微側頭,輕聲的跟我解釋說:“這是簡易的社工撞庫,利用的是社工撞庫的原理,只是手段更加簡單,更多的是利用了全國庫,多次嘗試不會被鎖賬戶,沒有基本防範的漏洞,這小子在卡系統的bug。”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安靜的審訊室裡卻格外清晰。
接著阿羨猛地轉頭,目光如炬地看向平頭哥:“你這麼幹,得逞了沒有?”那目光彷彿要將平頭哥的秘密都給逼出來。
平頭哥身子一顫,像是被人猛地戳了一下痛處,結結巴巴地回答:“成……成功了。我都記在我工作臺抽屜裡的一個密碼筆記本里,我記得本省的賬號大概有幾十個,外省好像涉及到六七個省份,一共有一百多個成功的賬號。”
此話一出,屋子裡的督察們瞬間炸開了鍋,臉上滿是震驚與憤怒。他們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怎麼也沒想到,平頭哥的膽子能大到這種地步,作案範圍竟如此之廣。其中一位督察臉色驟變,二話不說,拔腿就像一陣風似的一溜煙出了審訊室,顯然是去緊急彙報、協調處理這棘手狀況了。
幸虧平頭哥的手段沒有那麼高明,如果像駭客那種手段,先是攻擊內網系統拖庫,將大家常用的使用者名稱和密碼給盜竊下來,再使用自動化工具針對目標網站的登入介面,批次提交大量的使用者名稱和密碼,嘗試出正確的賬號密碼組合,再批次匯出內網資料的話,我估計智慧城乃至山北省負責內部網路安全的領導都要易主了,都要承擔對應的責任了。
督察急急忙忙跑出去,顯然是擔心這些照片或者弱口令跟去年某地公民個人資訊大量洩露案件類似,如果發酵成這樣,督察大概又要忙死了。
阿羨繼續追問道:“你匯出來的照片有沒有存檔?”平頭哥哆哆嗦嗦地回應:“都存在家裡電腦裡,我……我都一一命名了,賣給了誰,也都做的有詳表,想著方便我自已統計結算和……和……”他聲音越來越小,眼神遊離,不敢直視阿羨的眼睛,彷彿在害怕著什麼。
這樣說在盜取資料和買賣資料上都應該有詳實的證據了,這些資料不會跑,就算刪除了,也能尋求到技術解決辦法。至於買賣的價款之類的,對著流水也能很快弄清楚來龍去脈。所以我們並不著急繼續深挖這些照片,核心還是要搞清楚這個在霧中群裡的事情,調查平頭哥的目的還是為了命案服務。
阿羨咬著牙,深吸一口氣,又丟擲一個關鍵問題:“在霧中這個群是怎麼回事?”平頭哥眼神閃躲,猶豫了好一會兒,那眼神就像一隻受驚的老鼠,四處亂瞟,才囁嚅著開口:“那……那是我,我為我一個大客戶建的群。”
他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彷彿這個群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羨趁熱打鐵,緊追不捨:“大客戶?哪個大客戶?為什麼要為他建這個群?”阿羨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那語氣不容置疑,彷彿要將這個謎團徹底解開。